徐理瞪眼道:“不动刀兵,还能怎么办?”
卜万泰然说道:“燕王殿下自有安排。”
他回过身去,扬声道:“夏老弟,请出来。”
卜万这军帐大帐套着小帐,大帐署理军务,小帐歇息睡觉,只见帘儿一掀,夏浔笑得一团和气,好象一只给老母ji拜年的小狐狸似的,拱着手就走了出来:“卜将军好、陈将军好、徐将军好,大家,都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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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徐文、陈理离开了卜万的军帐,赶回了自己的营地,接着,他们麾下许多带兵的将佐,都被指挥大人唤进了中军大帐,当他们离开的时候,怀里都揣着一封家书。
将近三更的时候,卜万的军营中突然起了大火,士兵们立即鼓噪起来,初冬时节,夜风骤急,起火的帐蓬一连引着了三顶帐蓬,才被士兵们用沙土扑灭。
这边大火冲天,喧哗叫嚷,陈亨那里早已得了报告,把个老将军气得吹胡子瞪眼,他带了一辈子兵了,还很少碰到这种事情,好端端的居然把营帐烧了,这篝火是怎么埋的?这巡营是干什么吃的?老将军怒气冲冲披挂起来,带了一队亲兵便直奔卜万的大营。
然后,他就意外地看到,徐理和陈文居然也在卜万营中。一看到他们,陈亨马上觉不妙,但是已经晚了,他的亲兵被解除了武装,老将军本人则被陈文、徐理、卜万三位全副披挂的指挥使拥进了大帐,然后,他就看到一个很英俊的年轻人盘膝坐在灯下,笑得天官赐福一般,他的手中拈着一封信,信皮上写着:“陈亨亲启,燕王棣!”
谁也不知道卜万的军营中倒底生了什么事,只是到了四更天的时候,陈亨的中军大营突然响起了聚将鼓,鼓声震天,十里皆闻,各营主将不知就里,但是陈亨治军甚严,谁也不敢怠慢,急忙披挂起来,纷纷赶往中军大帐参见主帅。
中军大帐,陈文、徐理、卜万等几员大将顶盔挂甲,肋下悬刀,端立在据案而坐的陈亨左右,夏浔俨然谋士,站在陈亨近前,微微蹙眉道:“去袭刘真大营?陈都督,这会不会太冒险了些,依照燕王殿下的意思,将军只要能把这支大军毫无伤地带去大宁,便是奇功一件。老将军现在能约束住这支军队为都督所用也就足够了,今夜易帜,今夜便用其作战,万一生出事端……”
老将陈亨信心十足地道:“今夜老夫投到燕王麾下,明日刘真就会知道了。老夫既已决意投奔燕王,就得为燕王殿下打算,若是待刘真得到消息退回松亭关,殿下接收大宁都司八万精兵的计划便难圆满,为将者,当善于捕捉战机,机会难得,不可放过!”
夏浔听了暗自感慨,大明如今这些将领当真不是吃素的,难怪能杀得北元丢盔卸甲。
陈亨数度随燕王朱棣出塞,算是朱棣手下得用的老将,因为这层关系,朝廷怕他站到燕王一边,把他调到了关外控制宁王,可谁也想不到燕王竟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到了关外,占据了大宁城。陈亨既是燕王的旧部,又落在卜万手中,非降不得生还,唯一的选择只能是投降。
可是最难得的是,一旦有所决定,他能马上转变立场,杀伐决断,毫不迟疑,如青萍干将之器,拂钟无声,应机立断。换做是夏浔,怕是做不到的,这也正是让夏浔感佩不已的地方。正是陈亨的这个决定,使得朱棣此后收服大宁都司八万劲卒的过程,几乎是一路坦途,毫无阻滞。
大宁行都司所领兴州、营州二十余卫,皆西北精锐;朵颜、泰宁、福余三卫,俱是元朝降将,所统番骑劲卒尤其骁勇。燕王在战略上从防守转变为进攻,就是从攻克大宁、收服西北八万精兵开始。燕王曾对世子高炽私下言语:“为父取天下,自克大宁始。为父克大宁,杨旭功,陈亨次之!”
次年攻济南,陈亨负创,返北平休养,因年老伤病集于一身,不久便病故了,但是恩怨分明的朱棣称帝后,并没有忘记陈亨的功劳,lùn_gōng行赏,竟然封了陈亨一个泾国公,子孙后代,俱享福荫。
老陈亨眼光独到,一辈子只做了两次选择,第一次是放弃了元朝的万户官不做,于群雄之中慧眼独具,偏就投奔了濠州的朱元璋,成就一生富贵前程,第二次虽是中计被迫,但他一旦有所选择,马上就能站在所选择的人一边全力为他打算,称得上是明利害、善决断的一世之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