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羽气极败坏地道:“县尊老爷,他这是狡辩,他是在为自己滥杀耕牛一事脱罪寻找借口“”夏浔唇角慢慢绽起一丝笑意,他知道,除非这杨氏一族在当地已有了左右官府的力量,这个天子脚下的芝麻官儿敢贪脏枉法,否则这场官司自己已是胜券在握了。
杀耕牛固然有罪,可是与侵占民宅一比,那就微不足道了,如果再举起孝道这面大旗,那就是无往而不利,就算是皇帝,也绝不敢在孝道上做出令天下人质疑的决定,何况这件杀牛案,绝不致于出现在日理万机且身染沉疴的朱元璋案头呢?
但是,天子脚下,真龙之侧,那水到底有多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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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官司输了?官司竟然输了?”
杨嵘顿着拐棍儿,气极败坏地叫:“不光咱杨家上下、咱秣陵镇所有的人,就是十里八乡,现在有多少人在看着呐?杨鼎坤那件事儿,只经过去十多年了,现在又被人翻出来,到处在传,传得很难听!现在他儿子回来了,鲜衣怒马,仆从如云,光是细软财物就整整二十大车,那是衣锦还乡呐!”
杨嵘喘着粗气道:“这不是在打我的脸么?这不是在打我的脸么?当初我就反对族里的人经商,这可好了,他还考中了生员,一回家就给老夫来了一个下马威,杀牛屠羊,殴打族众,辱骂老夫,这是当着大家伙儿的面捆老夫的脸呐。这小畜牲,这小畜牲是给他爹娘报仇来了,现在官司输了,咱们本乡本土,人多势众,竟然输了官司,你让我这老脸还往哪儿搁?你这个不成器的东西。
杨羽把头几乎伸到了衣领里,羞愧地听着,一言不发。
这时一个眉目英朗的青衫年轻人快步走进来,一进屋便大声道:“爷爷,家里发生了什么事,要急着叫我回来?”
杨嵘一看见他,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这个年轻人是他最疼爱的亲孙子,杨氏家族长房长孙杨充,太学的学生,是杨氏家族年轻一辈中最有出息的后生。
“充儿,过来过来,到爷爷这儿来。”
杨嵘挥挥手赶杨羽出去,把孙儿唤到面前,把事情源源本本与他说了一遍,杨充听了嘴角一翘,似笑非笑地道:“孙儿还当是多大的事情呢,就为了一个不知进退的小辈?”
“充儿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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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嵘道:“千里之堤,溃于蚊穴。咱们杨氏家族在这秣陵镇,可比不得四处闭塞的边镇穷荒,要维系这一大家子,容易么?今天跳出个刺头儿,明天跳出个刺头儿,你有你的主意,他有他的主张,咱们这个家早晚四分五裂!”
杨充不以为然地笑道:“爷爷放心,那种事孙儿是不会让它出现的。杨旭?我对他还有点印象,那个窝囊废现在很有出息么?”
杨充是长房长孙杨家的孩子头儿,当年领着族里的娃娃儿欺负杨旭,他理所当然是带头人,他亲自动手的时候并不多,通常只是出出坏主意,指使他人去干,每次都把年幼的杨旭欺负的号啕大哭着回家。
杨嵘道:“是啊,这个小畜牲现在出息了,和你一样,都考中了生员,当然啦,你是太学生,他只是青州府的生员,比不得你,可是至少也是有功名在身啊。他这次回来,摆明了是要替他父母找你爷爷算帐来啦。嘿!昨儿一气杀光了你叔叔伯伯十几口人家饲养的牲畜,你闻闻,你闻闻,现在整个镇子上还飘着肉香呢,一顿三餐,时时刻刻捆着你爷爷这张老脸。
现如今,他又打赢了官司,扬眉吐气啊。你爷爷……老了,强枝弱干,强枝弱干呐,你爷爷一辈子就担心这件事发生,当初杨鼎坤……爷爷担心的就是出现这么一天……这一遭他是来者不善啊,咱们要是不能把他压下去,恐怕这天……真要变了。”
“爷爷放心,杨旭这个野种,翻不了天去!”
杨充冷冷一笑,他是杨氏家族长房长孙受人尊宠,自幼养成了骄横的脾气,自入太学之后,更是目中无人。杨充冷笑着道:“他今日赢了官司,不过是占足了一个孝字。古时就有辱人父者而其子杀之,受到朝廷宽育的例子,自后因以为比。何况只是屠牛宰羊,那江宁知县不敢在这件事上大做文章。可他这番举动,真的全无破绽?不尽然……”
杨嵘精神一振,忙道:“充儿,你是说?”
杨充道:“侵占民居,这一条咱们是无法摆脱了,不过……法不责众,何况有十几家之多,又是本族本宗的长辈人家,与外人强占又有不同,处治起来可轻可重,存乎主审一心。这一点嘛,只要找个得力的人物从中斡旋,其实没那么严重。”
杨嵘道:“这个当然没甚么严重,江宁县也未重判,县太爷今日这番处治可以说是各打五十大板,他在和稀泥,息事宁人呢。问题是,杨旭这么做,我若不整治了他,今后在族人们面前还如何抬头?我说出去的话还有人听么?”
杨充心道:“你把人家的祖屋当了猪圈,简直就是骑在人家头上拉屎,换了我上门杀人都不解恨,宰你几口猪羊你有什么不高兴的?”
可这话他也只能说在心里,他也明白,爷爷当初对杨鼎坤一家的压迫是为了把试图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