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姗去皇宫请安的时辰,一般都掐得比较准,肯定不会迟到,但也绝对不会早到,是以南姗每次往凤仪宫悠达的时候,去给钱皇后请安的阖宫嫔妃,差不多都已回到各自宫中了,哪怕有闲着四处散步的宫妃,也只是零星几个而已。
今天略有些奇怪。
快到凤仪宫的地盘时,一大波嫔妃似乎才从凤仪宫出来,只见珠摇玉动,华丽夺目,明色春装,衣袂飘飘,外带随侍的太监和宫女,一行人颇为浩浩荡荡,南姗远远望着此景时,默默感慨小五先生的老爹,真是艳福无穷啊。
南姗与后宫嫔妃少有往来,除了逢年过节的宴饮场合,素日极少有机会逢面,大都是几面之缘的熟悉度,唯一有点深交的,大概要属小七皇子萧清尘的母亲良贵嫔了,时光飞逝,如今的小七皇子,也是十二岁的翩翩小少年了。
“听说五王妃前几天染了风寒,现下可大好了?”
面对拦路障碍——德贵妃的问话,南姗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却温温顺顺的:“劳贵妃娘娘惦记,妾身已好多了。”
四十有余的德贵妃,这几年看着似乎没很大变化,容貌依旧秀丽白皙,唇角的微笑也依然端庄和气,不过,岁月从来不饶人,德贵妃再精心的妆扮,也掩不住眼角细细的纹路,德贵妃拨着手腕上的一只玉镯,笑道:“到底是年轻人,身子骨恢复起来就是快些……”忽而眉峰微蹙,又带了些担忧之色:“兴许近来时气不好,皇上这几日也龙体欠安,本宫真是心焦。”
南姗低垂着眼帘,答道:“皇上乃天子,自有上天福泽庇佑,贵妃娘娘多宽心。”略欠一欠身,又道:“妾身该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了,先告辞了。”
皇宫里除了钱皇后,南姗最不想打交道的宫妃,便是这位德贵妃了,若钱皇后是鹬,那么德贵妃便是蚌,这俩后宫中的领军人物,争斗的时间可实在是不短了,南姗看似在阵外,其实也在阵中,谁让皇帝老爷一直不发话让萧清淮到外地就藩去呢。
萧朝现在的国势,怎么说呢,有点像一团杂乱的毛线。
若太子没有子嗣匮乏的严重问题,萧清裕和萧清淮早妥妥的圆润出京城了,可太子偏偏就在子嗣上绊住了脚,到如今的元启二十九年,萧清斌已经三十又六了,可他膝下现在仅一个不到五岁的儿子,神智还略显不正常,另有一个刚过周岁的女儿,如今太子妃祝氏虽又坐着胎,据民间偷偷腹诽,这一胎是男是女犹未可知,就算幸运的再得一子,能不能顺利养大,又是个非常非常非常值得怀疑的问题,谁让前车之鉴太多太多太多呢。
假如太子日后继承了皇位,他要是能蹦出几个正常长大的儿子,那自然再好不过,可若太子以后就那一个疑似痴傻的独子,那可就很不妙了,一个处理不好,会天下大乱的。
就是有了这层隐忧,纵算太子表现得很出色,皇帝也一直很满意,依旧在京城留了两个成年皇子做备胎,萧清淮先生其实也是个备胎,只留一个备胎不行,弊端太大,不管太子和唯一的备胎,谁拔河厉害一些,都不是皇帝乐意看到的场景,若备胎比正胎还服人,储君彻底无颜面,若备胎被正胎压得毫无还手之力,大任也不值得托付,皇帝要的是平衡稳固,两人拔河,势均力敌的可能性太小,遂三足鼎立,互相掣肘。
太子和四皇子的关系,是面和心不和的难以调和,就像两人的亲妈一样,而在朝堂资历最浅的五皇子,不偏不倚的自我封闭,既不投入太子张开的怀抱,也不接住四皇子递来的橄榄枝,更不自己养精蓄锐招揽助力,他每日只管埋头上班,再埋头下班,叫想攀附五皇子的官员鸭梨很大。
关于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南姗也看不出萧清淮想不想要,萧清淮从没说过,南姗也从没问过。
但是,不管怎样,备胎总是很碍正胎眼睛的,也是很给正胎添堵的,所以钱皇后对偶尔回京的段氏和冯氏,一般没啥可挑可剔的,却对南姗和彭氏视如针钉,谁让她们是备胎的家属呢。
辞别德贵妃行往凤仪宫的南姗,轻轻叹了口气,这团杂乱的毛线,其实也很好解开,第一,太子尽快平复子嗣之忧,不过吧,距离皇帝下旨册封两个留京的王爷,已过了五年多的时间,太子依旧没从子嗣艰难的阴霾中走出来,假若祝氏这一胎再不给点力,太子的处境便更为难了,如今,朝堂上已有隐约的风声飘出,似乎已有耐不住的大臣,在皇帝面前搬运江山社稷的大道理了;第二,废旧立新,简而言之,旧的既然隐忧性太高,干脆换个有能力有子嗣的新继承人。
若是第一条成功逆袭,德贵妃估计得呕出血来,若是第二条被实施了,钱皇后估计得恨的发疯。
人生就是这样,难以周全到每一个人的愿望,有人欢喜,就必有人愁,有人成功,也就必有人失败,每一次的皇位更替,都是惨烈的,平民百姓看到的只是,老皇帝没了,新皇帝上位了,其中的丝网纠葛,只有身在其境的人才知道。
南姗仅知过去,不知未来,未来的道路与她而言,一片模糊,若要南姗选择,她不求富贵无双,只愿一家人平安喜乐。
到了钱皇后处,彭氏还没到,南姗行过礼问过安后,便老老实实坐着,雷打不动地询问钱皇后吃的可香,睡的可好,最后再补上一句要多保养身子的叮嘱语,至于凑趣逗乐什么的,南姗看了看钱皇后略阴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