漓水一路蜿蜒入海,苍梧郡犹如漓水边的一粒明珠,亭台楼阁的庭院依山傍水,方圆十里竟然独此一户,里面人影憧憧,四周也都有行踪隐秘的黑衣人在盯梢。
屋里灯火通明,层层叠叠的护卫彰显着住在里面的人定然不凡。
“王爷,暗河的消息只怕瞒不了多久,如果被北边发现,后果不堪设想。”说话的竟然是已经消失三年的景泰,他穿一身黑色的夜行衣,头发束起,与之前的大师判若两人。
灯火之下,坐在首位的是一位玉质金相的男子,虽然面容还显稚嫩,但是一双眼镇定自若,坐在那里恍若坐在千里之外的朝堂之上,穿着一件墨色云翔符蝠纹劲装,显得干净利落:“蔡府的事情已经解决了?”
景泰心扑通直跳,勉强让自己冷静,声音毫无波动:“是,已经处理赶紧。”
“你在夜郎的那位知己呢?”
“王爷!”景泰一惊,声音不自觉地就放大了。
“怎么?”那男子的眼睛清亮如明月,声音很轻,却重重地拍在景泰的心上:“金竹王的后代,果然不负夜郎自大这个词。”
景泰黯然失神,自从五年前从建康仓皇逃至苍梧郡,这位年轻的王爷心思日渐深沉,就算是这些一路追随他的人都无法知晓他心中所想。
“王爷,他并没有任何异心。”
刘子鸾露出一个笑容:“的确,夜郎郡被他治理得甚好,但是,有没有异心只怕他知,你知。”
景泰惶恐不安,直接跪在了地上:“王爷,属下之心日月可鉴。”
刘子鸾站起身,身姿修长,站在灯下犹如神祗,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乌黑的头发用玉冠束起衬得他额头光亮,面色沉静。自从父皇去世,他犹如丧家之犬,苟且偷生。刘彧即位,孝武帝一脉几乎被屠杀殆尽,如今也只剩他一人苟延残喘。五年的时间,见惯了这世间的冷暖,心也渐渐变凉,硬若磐石。
刘子鸾站在窗边,看向那轮新月:“孤有些累了。”
景泰骇然:“王爷,切不可萌生退意。”
退一步,即是悬崖。刘子鸾又何尝不知,可是这些年他一面躲避刘彧的追杀,一面替刘彧收拾这千苍百孔的江山,只是因为他有所不忍,不忍刘氏的天下腐朽不堪,不忍那些追随他的人被定为叛贼,可是他早就厌倦了纷争,如果可以,只愿隐匿山水之间,可是,却不得不拿起刀,在这乱世之中劈出一条生路。
“王爷,追兵来了。”门外传来敲门声,景泰神情严肃。
刘子鸾毫无犹豫地抽出腰间挂着的剑,嘴角噙着一丝笑:“既然来了,就把他们留下。”
“是。”
这样的追杀几乎每日都会上演,他无法停下来,这条路就算是错也只能一错到底。、
云朵袭来,那一弯新月被遮挡,整个天地陷入了黑暗之中。天上飞鸟惊,山中走兽逃,暗杀,向来无声无息,只有刀剑入腹的声音,皮开肉绽,血流成河。杀手有上百人,招招狠戾,刘子鸾几乎杀红了眼,脸上身上都是血,恍若从地狱走出来的恶魔。
“王爷,我们先撤。”死伤惨重,景泰拉住还要拼命的刘子鸾:“此地已经暴露,只怕还会进行围剿。”
如果对方再增派人手,他们只怕防守不住,只能先行离开。
刘子鸾心中微凉,这样四处躲藏的日子已经经历了五年,刘彧这是要斩草除根,丝毫不给他喘息的机会,手中的剑还在滴血,前方护卫拼命地替他阻挡攻击,以牵制敌人,他们以手挡刀,几见白骨。
“王爷,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刘子鸾紧咬后牙槽,脖子上青筋直冒,那护卫被拦腰斩断,他胸口一滞:“走。”
景泰吹了一声口哨,所有人护着刘子鸾如潮水般退去。
他们一路往西,但是那些人却一路紧追其后,再这样下去被追上只怕是迟早的事情。
“王爷,现在只能进暗河才能摆脱他们的追杀。”这些日子,马不停蹄,所有人累得都脱了相,只怕到时候敌人没有追到自己,他们先支持不住了。
刘子鸾多有思虑,可是看着自己的属下溃不成军,却也顾不上自己的忧虑了:“好,先去夜郎郡。”
暗河是刘子鸾最后的筹码,是为日后北伐准备的杀手锏,可是现在已退不可退,只能先入暗河,保住这些人的命再说,留得青山在。
景泰心中微松,刘彧平息了叛乱之后,集中精力绞杀刘子鸾,几乎是不计代价的打法,他们现在不益暴露行踪,需要先隐匿起来,再徐徐图之。
孝武帝一直在为北伐做准备,夜郎暗河的事情他也只是有所耳闻,这些宫中辛秘已经无处考察,但是就算是一线的希望也不能放弃,所以在位期间就派了景泰前往夜郎打探,可是没有等到他的消息,孝武帝就驾崩了。他接近云竹五年也是为了获得云竹的信任,直到后来遇到章始,暗河的全貌才慢慢显现出来。
暗河之中,行路复杂。刘子鸾站在甲板上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倘若朝廷兵强马壮,万众一心,此时进入北魏腹地,何愁不能收复北地。”
可是,朝堂之上,耽于享受,官兵懈怠,朝廷连军费都不想拨,这样的朝廷如何能够北伐。景泰站在他身边,沉默不语。
景泰记忆惊人,却也不敢有丝毫的松懈,否则一个不慎,就是船毁人亡。
“你说发现这条暗河的是一位名叫章始的女子?”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