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阳这边,宣城已经换好了衣衫,准备就寝。而与之遥遥相对的建康城,皇宫内,一场家宴正进行到了**。
徽音殿内宝座上,端坐的广颡隆准,气宇轩昂的男子,正是当朝皇帝刘义隆。
而其下首,坐着的男男女女,都是陛下的至亲至爱。王公子弟,公主命妇,齐聚一堂。
如此浩大的声势,为的,正是给现下统御六宫的头号宠妃,潘淑妃,庆贺生辰。
潘淑妃既是寿星,今夜自然是盛装出席。
茜纱长裙结朱红璎珞,金钗云鬓,相映成辉。
潘淑妃如今已四十有余,仍是光彩照人,不减当年。其伴君侧已有二十余载,深知陛下脾气秉性,故而,作乖弄巧,技术娴熟,深得圣眷。
虽则未得皇后封号,然统御六宫,号令诸佳丽,早已位同后宫之主,且面对陛下,所求无不得。
她今年四十二岁,原本并不是逢五逢十,必得大肆庆祝的整岁大寿。
然而,近些天来,皇宫内都未有大型的宴饮欢集,这让喜好热闹,爱出风头的潘淑妃浑身有劲儿使不上。
于是,她不断怂恿陛下,为己庆寿,终于说动了他,办了这一场生日宴。齐聚王公贵族,总算是做足了脸面。
要说陛下,还当真是对她一片钟情。他既是应承了潘淑妃的要求,也就尽力做到最好。整一个月前,就开始准备这场宴会。
还把封闭许久,未曾开放的皇后寝宫徽音殿,特地收拾出来,作为此次宴饮的聚会地点。
听闻元皇后袁氏故去之后,徽音殿虽常年关闭,却时有灵应事件发生。无风之日,瓦砾飘落。满水之瓮,无故自覆。宫人们之间,亦流传着关于元皇后魂魄的故事。
人们都说,皇后怨恨陛下变心,死后仍不肯离开生前居住的宫殿。时常窥伺,后宫中的动静。
只是,今夕,她生前最为痛恨的女人,潘淑妃。坦荡霸占了自己的地盘,还热热闹闹的举办生日宴,不知死后有灵的元皇后,会否显身,惩治于她。
当然,潘淑妃混迹后宫二十余年,各种尔虞我诈,相互倾轧的手段也见了不少。她今日大张旗鼓的举办生日宴,背后的动机也绝不简单。
酒宴正酣,堂下不少贵戚已经面有微醺之色,与陛下玩乐叫闹,不复君臣之礼。
趁着这个热闹的当口,潘淑妃手持一盅酒,于陛下身边的榻前,站起身来,施施然走到了尚书仆射徐湛之的身边。
“徐尚书,百忙之中,还来为本宫庆生,本宫真是感激不尽,仅此一杯酒,聊表心意。”
她手里的酒,就这样在徐湛之的眼前举着,徐湛之匆忙站起,见她漾着精明算计的一双眼,不怀好意的看着自己。
心想,这个狐狸精,不知又打的什么坏主意。
只是,淑妃亲自敬酒,他岂有不受之理。徐湛之端起杯中酒,一饮而尽。
还算爽快,潘淑妃微微浅笑,秀美的脖颈,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咕咚咕咚几口,也满饮了一杯。
徐湛之眼看着她将钉珠金盏,安稳的放在桌上,脚步未移,她还不打算走。
他眯缝着眼,佯装沉醉,心里却竖起了防备的旗帜,紧紧盯着她之后的行动。
“徐尚书,太子怎的没来?”
果然还是要发难,太子为何不来,她自己心里不是最清楚不过了。他的母后,等同于被她活活气死。太子怎会不憎恨她,还来上赶着给她庆生。
只是,徐湛之心里也明白,太子目前的地位,可谓朝不保夕,岌岌可危。陛下已经动了换储的念头,虽说这个念头,在他的心里已经生发了好几回。但看这回的情势,恐怕是要动真格的了。
除了太子,诸皇子中,最受陛下宠爱的,自然是潘淑妃的儿子,始兴王刘濬。
于是,看潘淑妃的意思,斗倒了老娘,现在又想来挑战儿子了。
还是先稍安勿躁,缓缓行之,徐湛之决定,为今之计,应是尽量安抚陛下的心意,将他换储的念头拖得越晚实行越好。毕竟,有时间,就有可操作的余地。
他恭恭敬敬的答道:“太子今早起来,身体略感不适,所以,才没有来。这也是体谅淑妃娘娘,娘娘既是欢喜庆生,本就图个热热闹闹。太子有恙在身,恐怕不能尽兴,反而坏了大家的兴致。”
潘淑妃端看着他的巧言善辩,不屑的翻了个白眼,心道,这个死老头子,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他这是在提醒我,不要坏了大家的兴致。
“爱妃,你和仙童说什么呢,也说来给朕听听。”
同样酒醉的皇帝,如今斜靠在软塌上,淡淡说道。
“没有什么,只是问问,太子为何没到,听说太子近日里来,情绪烦闷,臣妾还想着,借着这个机会,让他出来和大家乐呵乐呵呢。”
潘淑妃嘴角腻着笑,风姿摇曳的,亦坐到软塌上,轻轻倚着皇帝。
“哼,那个逆子,不来更好。仙童,你是太子詹事,你说说,太子在忙些什么,今日聚会,王公贵戚都来了,为何就他不来?”
陛下的身子倒还是斜靠在软榻上,可这声音面容却显而易见的出现了怒气。
“这,”徐湛之有些为难,若说太子是在忙正事,那潘淑妃肯定要发难,说自己刚才是扯谎,故意蒙骗她。
但若是称病,陛下又会龙颜不悦。
思量权衡,他只得认命的将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刚刚还人声鼎沸的宫殿内,霎时间,鸦雀无声,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