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午饭时候,二人一进苑门,就看见了宣城公主的小侍女琥珀。
琥珀端着素纹平盘,盘上面,一菜一饭,都是纹丝未动。
琥珀亦看见二人,遂端了盘子,过来问安。颜翊乃问道:“公主还不肯吃饭?”
“是啊,可能是这里的饮食,公主还不太适应。”
琥珀忧愁的说道,一双眼儿,也怯怯的看向颜翊。
“大人,这可怎么办?”
颜翊沉下了脸,凝望着宣城的房门,淡淡说道:“这你就别管了。”
琥珀不明就里,满眼疑惑,又见颜翊手里拎着两包物什,心想,会不会是什么稀罕的药材。
哎,驸马要真是有这份心,就好了。倒是陆淹此时极有眼色,不由分说,便将琥珀拉走。
颜翊见府苑里终于没有了闲人,重新整了整衣冠,推门而入。
宣城在床帐里懒懒躺着,看不清来人,还以为琥珀收拾好了剩菜剩饭,又回来伺候她。
艾艾说道:“拿一碗糖水来。”
颜翊撩开床帐,在床边轻轻坐下。
见她一张惨白的脸蛋,毫无血色。明明从建康出发的时候,还是生气勃勃的。原本灵动的一双眼,现在,也失了神采,看来还当真不是装病。
宣城抬眼一看,原来来人是他,亦重新振作了精神,恢复了戒备。颜翊见她刚才还期期艾艾的样子,有几分忧愁滋味,一见是自己过来,立刻翘起了倔强的小嘴。
乃道:“不吃饭,只靠糖水过活,果然是公主的做派。”
“给你这个。”
颜翊解开一个菱角糕扔给她,也没告诉她,这荷叶里包的究竟是什么物什。
“这是什么?”
宣城将荷叶包裹捧在手里,根本不敢打开,避之如毒药。
“你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颜翊双手随意搭在床头,见她满怀戒备,小心翼翼的,将荷叶层层打开,当看见,其中包裹的是菱角糕时,脸上霎时染上的如花笑意,亦不自觉嘴角上翘。
“菱角糕!”宣城惊喜道。
“诶,我早就说了,想吃些可口的食物,他们偏装听不懂,竟给我那些饭啊,菜啊的,看着就没胃口。”
这菱角糕看着就让人欢喜,嫩生生,软绵绵的,她一连吃了好几口,一边嚼着,还不住夸赞。
“这个菱角糕真是又香又甜,比以前在皇宫里吃的还要美味,你在哪里买的?”
“宝月楼,听说是这里最好的酒楼。”
“哦,怪不得,手艺确实不错。”
她解了一时之馋,稍歇片刻,这才注意到,颜翊手里还提着一个一模一样的菱角糕。
乃道:“你不吃一个?”
“刚才我已经和陆淹吃过了。”
他二人有一句无一句说着话,却没想到,关系紧张的二人,竟也可以这样轻轻松松的交谈。难得的惬意氛围,萦绕在他们身边。直到……
“诶,你是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菱角糕的?”
只顾着过嘴瘾的宣城,突然想起了这个问题,那宝月楼里的甜食,又岂止几十种。为何,他只买了这一回,就独独选了自己最喜欢吃的菱角糕呢。
“额”颜翊刚还笑盈盈的说着话,听此一问,顿时尴尬上涌,脸面上也浮现了可疑的红色。
好在,宣城不是什么敏感的人,她根本没注意到他脸色的变化。只是直愣愣的看着他,等他回答。
“小时候,我见你吃过。”
“小时候,”宣城回忆起自己的儿时,早在十年前,她就已经认识颜翊了。只是,她什么时候在他面前吃过菱角糕,她皱着眉头,使劲回想,终于有了些模糊的印象。
“对了,是在东山宴上。”
亏得她那个糊涂脑袋,竟然还记得这件事。他欣慰的点点头。
“我还记得,那次也是我第一次吃菱角糕。这道甜食,本来是沈婕妤宫里的厨人做的。后来,那厨人不幸病死,我再也没吃过这样好吃的菱角糕了。”
“那时候你多大?”她甜笑着,问道。
“九岁。”
“是了,那年我七岁。”
“我还记得,那一回父皇还邀请了你们这些贵游子弟,一起游猎呢。”
“那一次,阿迈哥哥可英武了,纵马驰骋,一下子就打下了十几头野兽。”
一想到何迈,宣城的心情就止不住的渴慕艳羡,她带着亮闪闪的眼神,看向颜翊,也想起了颜翊当年的表现,忍不住噗嗤笑了。
却见,刚才还温情脉脉的颜翊,现在脸上阴云密布,眼里含着恨意。她一时无措,赶忙遮住了口唇,不知如何是好。
又是何迈,她真是无时无刻不在惦念着他,早知如此,他还在费心费力的讨好她,还买的什么菱角糕,当真是有毛病。
他沉着脸,怒道:“我还有事,你自己歇着吧。”
“你这又是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你别以为我不记得,你当年在东山宴上是什么样子的。一头猎物也没打到,还从马上摔了下来,折了两根肋骨,后来憋在家里,好几个月都不出门。自己笨,还嫌别人提。”
她这个人怎么就这么不会说话,她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颜翊简直羞的无地自容,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算了。
那么丢脸的经历,他怎么会忘记。不想听她再罗唣,赶紧转身就逃,走到桌边,才想起自己还提着菱角糕。立时将它丢到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