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似乎有所减弱,但是夜明前的天空依然布满了阴惨惨的铅云……在这片天空之上,只有浓重的黑暗在前方无限延伸着。
所谓“伸手不见五指”莫过于此,无论如何向前奔驰也看不清四野的界限,就连近在咫尺的路况都无法掌握。世界仿佛溶解在黎明前的黑暗中,什么也看不到,唯有深浅不一的夜色在前方无限扩张。
简直像是在窥视深不见底的深渊——不,根本就是在深渊之下奔驰着。贝亚特操纵着先遣运输车在没有道路的丘陵上奔驰,钢铁的车身飞快跃过一个接一个的缓坡,同时轻巧的躲过横栏在前方的障碍物。
其他车辆的轮廓稍远的地区能够看见时隐时现的车灯,是参与奇袭作战的其他成员——只不过,那些灯光在转瞬间又消失了。这并没有出乎沃鲁菲斯的预料,一切都是最初计划中的一部分,灯光只是用于保持联络而存在。。否则那些在一片漆黑中闪动的光芒毫无疑问会吸引敌人的注意。
不过片刻的时间,轻型装甲车辆的轮廓就从视野中远去了,看起来就好像是它们被黑暗一口气吞了下去。明明这个“计划”看起来就像毫无悲壮感的自杀,可是那些驻军士官们却毫无一点紧张的神色。。…。
只是,贝亚特却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不安,并不是对“为了守护他人牺牲自己的性命”这一点有所抵触,而是对前方难以看透的事实感到紧张。这在本质上……大概是生物本能对“未知”抱有的恐惧。
也许用理性可以压制这种不安,但是热血消退之后,剩下的便只有寒冷。也许在这个年纪就成为警备队四等巡查已经不容易。可是年轻的贝亚特还没有前辈们累积的经验。他没有办法压制住自己身体的寒战。
战栗的地面让贝亚特的手抖得更加明显——仿佛大山在发出鸣动,在被阴影重重封锁的地平线彼端流淌着沉重的声响。越来越清晰的巨响犹如大地不断的发出的悲鸣,在述说着自己的疼痛与畏惧。
车旁划过的风声嗡嗡作响,充满了无言的威吓感。为了准确的行动,贝亚特全神贯注的盯着前方的黑暗,可是他却什么也看不清。他艰难的试图移动手臂,可是全身紧张的神经情报却让他对时间的感觉也变得乱七八糟。
逐渐变冷的空气让他觉得自己好像是沉到了水里一样,动作变得异常的迟缓,仅仅只剩下笼罩全身的紧张感促使着贝亚特精确的控制先遣运输车向前方驶去。说实话。到了现在还没有出现任何异状实属不易。。…。
“能不能拜托你开车开稳点。难道你不知道有人正趴在行李架上么?”
透过疾风的悲鸣声,少女有几分傲岸不驯的口气从运输车顶棚上传来:“我可以告诉你,刚才你越过那个陡坡时我就差点被甩下去了——以这个速度掉下去,就算是我。也会有很长时间缓不过气来呢。”
简直是要刻意取笑贝亚特的战栗一般,莉琪说话的口气显得相当严厉,让他感觉自己好像正在被上级训话一样。明明是比自己还年少的少女,却毫不在乎前方暗藏的危险——而作为警备官立场的他却在颤抖着。
一想到这里,贝亚特就不由得苦笑起来。
莉琪表现出的淡然与那种年轻的战士初出茅庐时的莽撞截然相反,她那双缺乏神采的眼眸里看不出半点感情的波动。就仿佛她在很久以前已经越过了无数的险境,此刻不过是再次迈向下一个战场。…。
“不好意思……要怪你就怪地形吧。”他抬头瞟了一眼挂在行李架上的莉琪,那个少女正面无表情的盯着他。“这种‘先遣运输车’虽然能够在大多数地形上行驶,不过还是没办法保证舒适程度。”。…。
看来对贝亚特的解释不甚满意,莉琪愤愤然的“哼——”了一声。而后将视线抬起,摇摇投向黑暗的深处。不知为何,贝亚特感觉莉琪身边的气氛很奇妙,明明言行举止都显得相当年少,却有着与年龄不想似的英勇。
——不、不对。
贝亚特突然感到一阵寒意,就连先前挺得直直的被都稍微缩了起来——他突然觉得那个少女的眼神并非那么纯粹。她并非出于英勇才丝毫不害怕死亡。而是因为她已经成为了死者的一员,才会不对死亡有所排斥。
“啧啧、看你抖得这么厉害。早知道应该让你先换一件干的衣服。”柯特的声音从贝亚特的脑后传来。。让他开始胡思乱想的脑袋回到了现实。“不过现在也只好先用简单的法术来帮你烘干了。”
下一瞬间。他就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一团暖烘烘的空气包裹住了,充满衣服布料中的水分也开始慢慢的消失。毫无疑问,这是法术的效果,对于完全不了解这门技术的贝亚特来说,这与“奇迹”几乎是等同的存在。。…。
在这温暖的空气中,贝亚特感觉风的呻吟消失了,而自己对未知的恐怖稍微消退了一点。至少他现在可以肯定那个施展法术的少女确实是一个法术士,现在她正满脸郁闷的描绘着怪诞的文字。
短暂的路程很快就结束了,在夜幕彼端的黑暗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构造物。漆黑的雨幕覆盖住一切,只能借着远处机动部队投射的探照灯看出它的轮廓。至于细节部分则完全无法看清。
“真是大手笔,修道院下面都被他们挖空了吧?”
透过重重雨幕,柯特干笑着评论起不远处的岩石巨像:“说真的,我小时候曾经也梦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