罹臬不紧不慢咽下去,唇边沾着一油花在投过窗棂照进来的余辉中闪着诱人的光。“下午胥泽来过,他对你被我母妃打了二十大板的事很上心,追着我问了一个时辰。”
“唔”我头,亦附和道“今天在老杏树底下见着他了,寒暄了两句。”
“哦”罹臬稍稍一抬眼,一道精光直射到我的脸上“他同你有半月不见,只寒暄了两句”
不知他是有意还是无心,寒暄一词被他咬得尤重,罹臬的眼神好像化作了一道一道尖锐结实的钉子把我定在原地,我老老实实坐住。
“寒暄了两句,又随便聊了聊被胥泽兄提醒了一道,有句话不知我当讲不当讲。”
罹臬夹菜的手不停,目光亦随之垂下,漫不经心道“这是在自己的宫里,没那么多条条框框束缚着,你但说无妨。”
“那我就说了哈本殿知道你东宫之大不是我一个小小侧妃能管的,可我终归是相思门这巴掌大地方的主子,这里的几个小仙娥我还是管得着的,那我是不是可以下一道旨叫她们把身上黢黑的衣服脱了凭自己的喜好穿得鲜活靓丽呢”
说话间,我有意抬眼瞥瞥一旁的明月清风。本该是件听了叫她们欢喜的事,可她们两个依旧还是敛声屏得跟尊柱子似的立在我身旁,好像从未听我说起甚令人心神愉悦的事。
都说女为悦己者容,我都这样体恤她们了,她们为我眉开眼笑一会又如何
许是在罹臬身边墨守成规久了,练就了一尊完美的榆木脑袋,这俩人半欢喜的颜色都没有,从未思量过让我该颜面何存。
“凭自己的喜好”罹臬将方才那块肉全部放进嘴里,也不管嘴边沾上的油花花,一面不急不缓蠕动着嘴唇,一面对着我勾了勾嘴角“你既让她们凭自己的喜好穿衣,却又不准她们穿玄色的衣衫,末儿,这是个什么道理”
“道理”我哑然,听罹臬这意思,难道他宫中的小仙娥一个个的皆是如此标立异全都喜欢穿黑色衣服
我生怕六界纵横无奇不有真的会生出这样的奇葩,特意扭头问明月清风道“你们两个,我这里有一匹织的樱粉色天蚕丝锦,内里捻了彩凤出生的细羽,又掺了极细的金丝,光线下不同角度辗转,闪现出光芒千变万化。又有一等一的绣娘在其上绣了百来只蝴蝶,姿态各异栩栩如生,色彩艳丽饱满,阳光底下波光嶙嶙,正可谓贝锦斐成,濯色江波。我送予你们,你俩可欢喜”
倒也算不得我吹,这匹锦缎也是真能担得起我这样夸赞。只是明月清风两个似乎不是很相信,她们面面相觑看着对方,默了一默。
片刻后,其中一个站出来两腿弯下去朝我揖了一揖,恭敬道“娘娘,奴婢们穿惯了玄色衣衫,这匹锦留在我们这里实在没甚用处,又这样金贵,娘娘还是自己留着用罢。”
我怔了一怔,转头看看罹臬眼底的笑意,不死心道“我拿你们当自家姐妹,你俩不必与我客气,也不必惧怕某些人责罚,出了事,有我顶着。”
明月清风“”
眼瞧这两个的小丫头木疙瘩一样修不成大器,大到淬铁能成钢的火气从我心底腾空而起。
正是大好的年华,将自己埋没在这雾霭沉沉不见天日的后宫里已经是三生不幸,自己青春里后的一光亮明媚又被人遮拦得暗无天光。没能在好的年华里尽情绽放过,她们大抵会悔一辈子吧。
我就知道,即便罹臬已经将他们两个派到了相思门我的身边,她们两个还是和罹臬一条心的。就算我再怎么替她们考量,她们两个终不领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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