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个四面高墙的酒楼,我给他们开门的时候还特特顺手拉上了窗。在一个如此密闭严丝合缝的空间里,本神君就像一只笼中鸟,插翅难逃。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我一介神君,跟个阶下囚似的被几个凡人押着,在他人或是幸灾乐祸或是事不关己看热闹的心情中又回到了那个放烟花的大院门前。
几个官兵把我送到一群喝茶谈笑看烟花的纨绔面前。
一个随从样子的人站出来,正气道:“大胆刁民,见了皇子王爷,还不跪下!”
一面说着,一面上来按着我要我跪下去。
这两年,储君的地位是越发地不值钱了,可本神君这个性却越发地心高气傲。以前见了父君多少还是要拱拱手尽一尽礼数,现在就连起码的正眼瞧他表示一下尊敬也做不到了。跪父跪母跪神女,这三点我尚且做不到,更何况叫我纡尊降贵跪一个凡人了。
于是乎,我朝他摆摆手,道:“算了吧,我看这位公子面相薄——命本来就不长,我再这么一跪会折寿的。”
这下,可算把他气了个吹胡子瞪眼,他龇牙咧嘴面目狰狞凶神恶煞喊道:“你说什么?!”
我翻个白眼送给他,指着坐在正中间那个,白日里跟我过过招的那个男子道。
“我说,这位公子嘴唇偏薄印堂有锁,搭眼一看就知道是天生的薄命相,福薄命薄,受不起我这一跪。”
“哦?”
经我这么一说,我原以为他会忐忑上几分,不安上几分,至少也要愤懑上几分,继而恼羞成怒怪罪于我。不想,他仍旧是一副事不关己坦坦然然的样子,说话间还带着几分不屑一顾的笑意。
“你既然料定本王命薄,那你觉得你的命同本王比起来……是更薄还是厚些呢?”
凡人有一句好死不如赖活着甚合我意,在生死面前连修养节操都可以弃之不顾,可见对于一个普通人而言生死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这个自称本王的——应当就是王爷本人竟然能把生死置之度外,可见他是一个了不起的凡人。
一股敬佩之意从我心底油然而生。
虽说天机不可泄露,奈何我这一腔敬佩之意峨峨兮若泰山绵亘千古,洋洋兮若江河东流万里,一个不小心将天机捅开了个大窟窿。
“其实这个事也不是不好解,只要你功德深厚,阎王那边也不敢将你的命数搞得忒薄,若是命数忒薄撑不起你的功德来,这功德可是要在你死后跟着散入阴曹地府的——那些有魂无形之人断受不起这般至阳至刚的东西。”
那王爷脸色陡然一黑。
可是,纵使那人脸色黑成这么个模样,说话的语调里仍透着一股浓得化不开的淡漠和调侃。
“好大胆的一个刁民,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见了本王不跪也就罢了,竟敢口出狂言诅咒本王……你当真不怕死?”
我心里咯噔一下。
我说呢,这凡人面对自己比纸薄的命运竟如此之坦然以至于看上去不像个凡人,原是他根本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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