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 当俞伯晟犹犹豫豫地去到东篱居与老太太商议之时, 俞老太太已经在看俞菱心草拟的礼单了, 显然是完全没有想过要推掉荀家的帖子,甚至对俞伯晟此刻的思虑十分意外:“这有什么好考虑的?如今这帖子是荀家二姑娘请菱丫头过去走动, 人家明摆着没有要长辈出面,不过就是平辈亲近,你紧张什么?”
俞伯晟叹了口气:“母亲, 我还是觉得这荀家的婚事不大妥当。整个腊月里荀家与朱家都在大理寺里撕扯不休, 上元之后再接着审,怕没有两三个月不能结案。朱家虽然有许多不妥当,那也终究是慈惠太后和朱贵妃的娘家。不结党依附自然是应当的, 只是得罪结仇,也不太好。我还是不大放心菱儿。”
俞老太太将那礼单放下:“我瞧着菱儿倒是稳妥的很, 进退有度,见事也明白。上回景福寺里见的那齐公子虽好, 菱儿也未必有意。再说, 菱儿与文安侯府、晋国公府的姑娘交好也不是一两天了, 便是婚事不成, 总也不能就不来往了罢。”
正说着, 已经更衣梳妆完毕的俞菱心又到了东篱居, 见到父亲俞伯晟也在,脸上还隐约带着几分忧色, 便有些诧异:“祖母。父亲。可是有什么事?”
“没什么。”俞老太太笑笑, 将那礼单又还给俞菱心, “这些礼物安排的很合适,虽说是平辈走动,毕竟年下过去,还是带些礼物表表家里的意思,这个轻重分寸很好。”
俞伯晟则是看着女儿一身茜色折枝梅花织锦衣裙,乌发如云,珠翠流光,映衬着她如今愈发出挑的过人美貌,满心滋味十分复杂。
但想想母亲说的话也有道理,便叹气道:“既然是平辈走动,去便去罢,只是言行小心些,早去早回。”
俞菱心知道父亲还是在与荀家这件婚事上不大情愿的,只是她总有些不太能完全体会父亲的心思,但此时倒也没什么可过于纠结的,当下应了再与祖母说两句话,便带着白果直接登车前往文安侯府。
这次的车程倒是平平安安的,并没有某人再来一次突然现身,只是在俞菱心上车时白川递上了一封短笺:“姑娘,这是刚刚收到的。”
俞菱心点头收了,到马车里才拆看。
这是她与荀澈在整个腊月之中最主要的来往方式,自从腊月初一文安侯回京开始,荀家内部的争执与折腾就没片刻的消停,而荀澈也正式开始了中书长史的职任,又加上与承恩公府的官司等等,因而在景福寺一别之后,他们已经又是一个多月没有见过面了。
不过虽然人没有见到,二人之间的短笺手书鸿雁往来倒是频繁至极,几乎是一日一传,有的时候俞菱心看着他的字,也大约能体会到他今日的心情。
譬如此刻在马车上的这一封,俞菱心看着荀澈的措辞与笔迹,便察觉出有几分烦躁。
原因倒是很简单,文安侯荀南衡对他们的婚事不大同意,觉得自己离京几个月,荀澈就自己相看了媳妇,还是门第不太高的,总觉得作为世子之妻过于轻率。
虽然荀澈措辞之中满是安抚之意,强调母亲与弟妹都如何喜爱她、为她在父亲面前说了好话,但俞菱心还是感觉得出,荀澈在面对他父亲的时候,并没有像是处理其他事情那样的自信。
但不知为什么,俞菱心竟不是很在意这一点。
或许是前世里做了十几年的荀夫人,她对荀家众人所投注的感情太多了,所以今生重见明华月的时候,她的感觉也不是紧张,而是关切。想着婆婆这辈子可以不要再那样心碎难过,她很高兴。
而即便荀澈提醒她,这次的相见虽然说是平辈往来,但其实是文安侯可能有相看甚至为难的可能,俞菱心还是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
这种坦然她自己也不知从何而来,所以到了文安侯府二门下车时遇到前来迎接的荀滢和明锦柔之后,反而是俞菱心去安慰两个小姑娘:“我知道的,没事。”
“真的知道?”明锦柔一路挽着她往吃茶的花厅过去,又低声道,“姐姐还是得小心些,我可听说了,姑父最近跟姑姑争执了两回,又骂了二表哥好几次。”
“也不全是为了这个,”荀滢连忙解释,“父亲这次提前回京,本就是因着二房出的事情。家里老太太和二叔二婶那边一直闹,而且最近老太太又病倒了,父亲和母亲也是心情不好,有时说话就难免着急,间中偶尔带到这件事,不过是顺带的。骂二哥也是为了家里的事情居多。”
俞菱心不由皱了皱眉,她倒不是觉得多么担心,而是直觉上觉得明锦柔与荀滢言语中带出来的意思,不太像她以前印象里所听说的文安侯荀南衡。
前世里她虽然没见过文安侯,但不论是在明华月、荀澈口中,还是明锦城明锦柔口中,文安侯都是对妻子明华月爱护至极,对子女虽然严格些,对待荀老太太与二房众人也有些过于心软,但凡是涉及到明华月的事情上,文安侯却从来都是心思坚定的。
如今文安侯会跟明华月吵架?
但想想最近荀家发生的事情,似乎也能理解,俞菱心点点头:“没事,我明白的。最近侯府出了这么多事,长辈心情不好是正常的。”
严格说起来,此时其实真不是议亲的好时候,荀滟之死毕竟是个大事,纵然是晚辈发丧家中不必戴孝,但那也是文安侯看着长大的亲侄女暴毙而亡,再加上荀老太太伤心生气等原因叠在一处病倒,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