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厨师做菜用的调料,不去街上买,还能怎么着?居然说我做黄鱼羹所用的甜酱水是大路货,简直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朱云霞越说越气愤,手攥着砍骨刀,从案板后走到了案板前头来,“还有炙煎刀鱼,稍有见识的人都晓得,这道菜之所以要烤得老些,全因刀鱼刺多,只有这样做,才能让小刺焦脆,不至于让人卡住喉咙,但凡稍稍烤得嫩些,那刺便要扎嘴了!”
她自认为这一番反驳,有理有据,足以让南叶无话可说,可谁知南叶居然夸张地叹息着,摇了摇头,道:“朱前辈此话差矣,可不是所有的厨师,都是上街买大路货的调料的,起码我们夔国府的白总管,就是自己亲自做调味品的,他酿造的酱和醋,味鲜无比,绝非大路货可比。
还有那道炙煎刀鱼,若想要吃不出刺来,简单得很,根本不需要烤得这么老,朱前辈不会做也就算了,可千万别拿‘见识’说事儿,免得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我们大家都跟你一样。”
哎呀呀,她的话好刻薄,好刻薄,简直连自己都听不下去了,算了,算了,为了顾端,拼了,管他呢!反正这朱云霞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那日要不是她机灵,只怕早被她打变形了。
南叶一面安慰着自己,一面转向顾端,加上了最为关键的一句话:“这几道菜,漏洞百出,世子不尝也罢。”
顾端在心里大
赞几个好字,当真背起手,站到一旁去了,而且振振有词:“连我家厨娘都说尝不下去,我就不废那个功夫了。”
虽说最终判定胜负的人是皇上,但顾端的意见,也是至关重要的,更何况,这关乎着赌菜人视为性命的脸面!朱云霞又气又急,连眼睛都开始发红,她转身把砍骨刀朝砧板上狠狠一剁,咬着牙道:“咱不说别的,就论这道炙煎刀鱼,你倒是说说,如何才能既烤得嫩,又保证吃不出刺来?!”
南叶瞥她一眼,道:“我既然敢这么说,自然便是有法子。”
朱云霞冷笑几声,道:“空口白说,谁人不会?有本事,你给我当众做出来,我便甘愿认输!”
这话一出口,南叶倒还没什么反应,她的几个徒弟都慌了,纷纷劝她:“师傅,算了,咱不争这一时的义气,万一她真会,咱们可怎么找台阶下?”
朱云霞一口气憋在胸口,直觉得隐隐作痛,骂道:“蠢货,难道我不这样激她,就有台阶下了么?!她都把我逼到绝路上了,如若不反击,便是默认她的话是对的!难道你们也认为,我这六道菜,是真一无是处?!”
“当然不是!”徒弟们不敢再说,皆觉得他们的师傅,此时是进退维谷,不和南叶叫板吧,就相当于接受了她的批评,甘愿服输;和她叫板吧,又有着进一步丢脸的风险。
真是叫人好生为难。
朱云霞见自己的徒弟
们,一个二个都是如临大敌,心中大骂他们没出息,但嘴上还是安慰他们道:“你们也别那么紧张,我看她就是为了逞一时口舌之快,故意变着方儿地挑毛病,这道炙煎刀鱼,多少名厨都是这样做的,我就不相信,她真能有另外的法子。”
这倒也是,瞧南叶那样儿,多半是为了报上次的鲟鱼之仇,此时她说出来的话,只是为了贬压朱云霞,其实自己心里根本没底儿。徒弟们这样想着,心里渐渐安定下来,纷纷起哄,叫南叶赶紧去做一道别出心裁的炙煎刀鱼来。
南叶根本没理会他们,眼睛只瞅着顾端,见他像是满意得不得了的样子,方才松了口气,应下了朱云霞的挑战。
既然任务已经完成,她便半句废话也没有了,径直走去抓了条刀鱼,搁到案板上,一手按鱼,一手持刀,斜斜地切起来。
她这一下手,动作竟快得跟一阵风似的,让人目不暇接,陆子美见了,率先叫了一声好,急得朱云霞都快掉眼泪了,他这是哪边的啊,居然给对手叫好?!
但其他的人,全都觉得陆子美的这一声好,叫得是恰如其分,南叶那切鱼的手法,真是娴熟到了极致,就像是变魔术一般,批刀过处,鱼肉成片,但却又片片紧连在鱼骨之上,不曾有半片脱落。
南叶深谙赌菜即表演,为博眼球,切完之后,该故意将鱼倒拎过来,抖动了几下,惹来围观众
人的一片惊呼:那鱼片已薄得跟纸似的,又片片深可见骨,这样一抖,还不得掉下来?
可让他们意外而又惊叹的是,那一片一片薄如蝉翼的鱼片,愣是一片都没掉,而且随着南叶抖动的节奏,颇有韵律地晃动着,仿佛是一件做工精湛的玩意一般。
太有看头了!如果赌菜人人都跟南叶似的,这项活动,绝对还要风靡一千倍!此时人人心里都升起这样的念头,浑然忘了南叶是为了什么,才来展露这手绝技了。
朱云霞见南叶趁机展露手艺,在心里把她骂过了千百遍,幸好徒弟安慰她,南叶越是出风头,越是说明心里发虚,做不出别样的炙煎刀鱼来,她心里这才稍稍好过了些。
南叶做起菜来,浑然忘我,才不知朱云霞心里怎么想,她的刀鱼切完,烤炉正热,将鱼搁到铁丝网上,稍稍烤至表皮变脆,便丢进滚热的油锅,炸至两面金黄,最后加入佐料,起锅装盘。
这做法,真是干脆果断啊,众人还沉浸在南叶刚才的片鱼表演中不能自拔,纷纷赞叹出声。
朱云霞已无暇去气愤南叶所赢得的赞誉,她此时一心想验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