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宁九年九月初。
是时,风和日丽,天朗气清。
后宫却一阵阴云密布。
此番选秀,皇帝留下了三名秀女。
汴州知府之女贝玉儿封宝林,正七品,赐居延禧宫东殿,无主位。
书香门第沈家女沈宛宛封御女,正八品,赐居永寿宫西殿,无主位,东殿居嫔位韩充容。
吉县县令之女冯棠封采女,正九品,赐居长春宫西殿,主位兰妃。
人不多,却个个如花似玉,年轻貌美。
是日,起居注记载,九月六日,申时二刻(17:30),帝驾临延禧宫东殿贝宝林。
翻过绿头牌,自有内监通禀延禧宫,伺候贝宝林兰汤沐浴,焚香净身。
同时撤去延禧宫宫门处的红纱灯笼,以告知各宫今日皇帝已选定歇寝宫殿,巡街太监见之即可通知各宫熄灯歇寝。
景仁宫。
姚红魏紫屏息站在下首,感受着美人椅上斜倚的美艳妇人显而易见的怒气,大气也不敢出。
“姚红,本宫让你送的燕窝羹送到御书房了?”梅贵妃显然特意打扮了一番,鸦发半挽,松松的扣着一枚赤金梅花扣,平添几许慵懒的诱惑,面上粉黛略施,肤色晶莹。
身上披着一层桃红色薄纱,薄纱之下,玉雪若隐若现,腰间束着散散的腰带,勾勒出盈盈一握的水蛇腰,半倚美人榻,眉目风情万种,身姿柔若无骨。
姚红扑通一声跪下,语气颤颤巍巍,“回禀娘娘,奴婢确实送到御书房了,也传达了是娘娘您送的。”
梅贵妃拨弄了两下腕间碧绿通透,水头极佳的玉镯,妩媚一笑,“你的意思是本宫引不来皇上”
姚红小脸一白,不敢看梅贵妃的面容,只敢盯着垂落美人榻下的一角红纱,“娘娘明鉴,奴婢绝无此意!奴婢跟随娘娘进宫以来,一直忠心耿耿,凡事以娘娘为重,绝不敢对娘娘不敬。”
回想起刚进宫只有姚红相伴的日子,梅贵妃难得沉默了一晌,最后疲惫的挥了挥手,“你们都下去吧,本宫累了。”
姚红魏紫听到梅贵妃的话,皆是有些诧异。
姚红是没想到此次竟如此轻易就揭过了。
魏紫则同样诧异梅贵妃居然不发作,不过在和姚红退出殿门的时候,魏紫抬头看了一眼昏黄灯光下的人儿,莫名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这个往日跋扈的梅贵妃,此刻看来竟有些倦然。
永寿宫西殿。
放下绣了一半的芙蓉花开图案,听完宫人的通知,沈宛宛沈御女了然的笑了笑。
不出所料,第一个临幸的就是贝玉儿。
不过,沈宛宛再次拿起绣棚,唇角微抿,素手一起,落针。
心底总还是有些不甘呢。
转念想起今日谒见的韩充容,年龄不大,姿色也尚可,说话间颇为客气,只需稍微打听便可知其在宫中并不得势。
而韩充容膝下的七公主晏楚楚,长得倒是不错,可惜显然没有替她争取到多少皇帝的疼宠。
看来,日后还是需要靠龙子来维系地位,公主……怕是作用不大。
沈宛宛抻了抻线头,举起绣棚,透过烛火细细瞧了瞧素白绸面上色彩艳丽的芙蓉,眉目舒展。
芙蓉终归比不得牡丹富贵呢。
长春宫西殿。
自得知皇帝歇在了贝玉儿处,冯棠主仆二人皆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送走传信的宫人,冯棠小心翼翼的从床底夹层里拿出一柄纸扇,缓缓打开。
扇面一副江南烟雨图跃然纸上,旁边题着一首小词,字迹洒脱,颇具风骨。
想来画图写词之人当是颇为风雅之人。
严公子……此番入宫,想来当是有缘无分了吧。
冯棠纤手轻轻的抚摸着纸扇,双目茫然若失,盯着薄薄的纸扇仿佛透过它想起了些什么,嘴角自然而然的流露出一丝甜蜜微笑。
身侧,侍女红豆欲言又止,看着自家小姐的神态,目光中透露出几许悲哀。
参于鼻观气非清,脉脉遗芳媚寝情。雨迹云踪易牵引,莫容轻霭上空明。
被清洗得干干净净的贝玉儿不带任何衣饰,长发披散,青春的容颜映射着烛光明灭,不胜娇羞。
床边,一身明黄的天子凝视着被裹在锦被之中,只露出脑袋,满脸羞涩的少女,目光悠悠。
“皇上,妾……妾身替您更衣”娇娇怯怯的少女伸出藕荷般的手,粉色的指甲圆润整齐,说话间面容浮现点点的媚色。
高高在上的帝王眸色微微一暗。
红烛轻摇帘帐暖,铜雀炉香青烟袅。
这一晚,后宫之中,几家欢喜几家愁,谁人好眠谁人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