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顶被坠落的走尸砸了个窟窿,仰头可见清风明月。
千秋雪和我对视,有点想笑,却笑不出声。
远处,其他走尸拖着沉重的躯干缓慢爬过客栈的屋顶,瓦灰和干草扑腾腾落下,一股刺鼻的味道钻进鼻孔,与此同时,静了半宿的夜,突然间喧哗起来。
“救命啊!走水了!”男男女女,声音此起彼伏,有人尖叫,有人拼命扣门,有人疯狂逃窜。
我披上外袍,夺门而出。
许多房客推门出来,衣衫不整,一脸惶恐和迷茫,见到浓烟滚滚,走廊到处都是狂乱奔走的人,便也跟着胡乱跑动起来。
“怎么了?哪里起火?”我逮着一名疾行的女子问道。
“我不知情,先逃命要紧。”那女子一面说着,一面整理衣襟,显然刚从睡梦里爬起,她一脸狼狈,神色慌乱,看了看我和千秋雪,又叮嘱道,“都是那走尸害的,这几夜接连好几次起火,此地不宜久留,你快带上你朋友离开。”
我道了谢,露出怀里的琴,示意自己乃仙门子弟,请不必为我担忧。
客栈一片混乱,到处都是烟,屋顶还有走尸,指不定外头也有,应该先做什么?
先救火?先疏散人群?还是先歼灭走尸?
“先去你哥那。”千秋雪道,“闹了这么大动静,他不可能没听见。”
我惊醒过来,换做平时,别说起火,就是一点点小动静,都能把莲然他们吵醒。
从走尸出现开始,莲然就应该来我房间了,今夜是怎么回事?!
我冲到隔壁,推门。
门未锁,却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抵着门,我弹出琴音破门,与此同时,瑰血穿过破开的门缝,溜了个弯射向它的目标。
热浪从房间内涌出,气流再次将门合上,我和千秋雪抢进屋内,瑰血一刀刺入了一具腐烂发臭的躯干中,那物低头用一双已经称不上眼珠的东西凝视着瑰血,费力将弯刀拔出。
“哥!”我环视屋内,浓烟弥漫,另一具冒烟的走尸哀嚎着在地上打滚,屋内的浓烟和热气多是它身上来的。除了这两具走尸,屋内再也找不到任何活物。
“我哥呢?长怀哥呢?!”我回头看着千秋雪,一脸迷茫。
千秋雪从走尸身上拔出刀,一手揽着我,乘风而上,从屋顶窜出!
不远处有剑光闪过,我和千秋雪转头望去。
就在那一瞬间,苍穹如同巨大的灯罩被五色神光照亮,而那柄飞舞的剑正是照亮夜空的灯芯。
神光落下,我飞奔过去。
那是奉行的剑光,莲然在使出“撼阎罗”这一招时,灵气燃烧至极致,剑与人与气融为一体,万丈光芒迸发而出,呈五色神光。
前年秋天,江氏表兄弟邀请我兄妹和长怀到西川游玩,几人一时兴起,骑马出塞,路过青驼山,突然起了暴风雪,将我众人困住。午后高山雪崩,欲绝我五人性命,关键时候,莲然使出这招“撼阎罗”,成功挡住了暴雪,保住我几人性命,那之后,少宗主的奉行剑与“撼阎罗”成为边塞和中原两地的奇谈。
今夜是莲然第二次使出这招,我心已吊到了嗓子眼。
千秋雪似乎对莲然的剑法十分着迷,二话不说便拉着我冲过去,御刀而行,一眨眼便追上了莲然他们。
香蒲镇北门口,莲然站在牌坊之上,一手持奉行,一手搂着长怀,脸色惨白。
“他灵气耗尽了!”我跟千秋雪说,“我们来的正好!”
“啧啧。”千秋雪瞥了一眼倒在地上密密麻麻的走尸,道,“少宗主名不虚传,以一敌百,令人佩服。”
“少佩服了,他一样也是人,熬不住的,何况他身上的伤还没好呢,还得照顾长怀哥……”话说到这里,我也有点佩服莲然了,只望着他和长怀两人衣袂飘飘,立于高处,手中的奉行指着另一个方向。
我朝剑尖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名黑衣人持弓搭箭,随便瞄了一个方向,将箭放出。
利箭声势极大,在空中拐了个弯,朝莲然的方向射去!
正是雪域独制的追命箭!
此箭威力极大,一旦认准目标,便如长蛇一般,无论拐多少次弯,最终都会射向目标的心脏。
除非用乾坤袋将它卷入囊中。
但莲然并不知道这个法子,他提起奉行,准备迎接这必中的利箭!
即便用奉行将追命箭挡开,它仍会换着轨道扎进莲然的心脏,若是中了,莲家少宗主基本上没命可活。
与此同时,瑰血载着我和千秋雪冲向那道牌坊,似乎是料定追不上那一箭,瑰血往下一滑,我整个人带着灵魂都失去了重力,往深渊坠去。
耳朵里传来利箭刺入血肉的声音,紧接着是莲然的怒吼,奉行带着浓厚的杀气,一剑刺入黑衣人的心脏。
莲然抱着长怀从空中坠落,即将触地时,被千秋雪捞了一把,四人摔在地面上,跌得不算太惨。
“长怀哥!”我扑过去,长怀身上全是血,追命箭穿过他的手刺入了他胸膛,一身白衣尽被鲜血染湿。莲然抱着他,全身都在发抖。
追命箭怎会射在长怀身上?
难道说黑衣人一开始瞄准的竟是长怀?
为何我和莲然一开始都没有料到?
悔恨,痛苦一下子溢上心头。
莲然埋着头,身体不住地颤抖。
此时,长怀突然间笑了笑,笑声如同顽劣的孩子。
我和莲然都惊住了,只见长怀举起手,手里握着箭,手心手背全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