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风我至今都留着,虽然背上绣着独角教团的十字道标,走哪儿都跟黄金似的扎眼。但它承载着我生平接收到的第一份温柔,舍不得使之蒙尘。
偶尔想起,也总觉得雷扬泽真讨厌。无故对异性那么好做甚?在他兴许只是风度使然,在我看来却好比那无心惹事的白痴,便宜占了,美女也怒了,他还依旧懵懂。
要知道为了偷藏他那件过于耀眼的衣服,幼小的本人流血流汗流脑汁;同样为了他的衣服,又被多少天杀的骑士追着掐啊捅啊拍的?!
我恨你妹啊。
尤其是他竟使唤我传信给某黄毛丫头的时候,我便摩拳霍霍想着赶紧毒死他拯救全世界!
雷扬泽在成人礼之前几乎都没出门,原因是切贝丽斯夫人像跟屁虫一样围着他转,不厌其烦地嘘寒问暖。
其实这样也好,最起码他作为长男雷厉风行地整顿家规,着实让我过了好些快活日子。
不必在春寒料峭之际被缺爱的毒夫人盯着洗她的丝衬衣,不必偷偷藏几块可怜兮兮的硬面包防饥,更重要的是可以在他划出的“午休”时间里溜去温泉泡泡阳光浴。
洗澡对我而言比吃饭睡觉都有用。
正是靠它我才相对舒服地撑过冬天。每次洗完,接下来的一整天都暖洋洋的。
——死于寒流的孩子实在太多了,我足够幸运。
“果然又在。”
记不清是第几次被他看见自己的小板儿身材,谁让这里也是他喜欢杵着喘口气的地方。
我们有时会说话,天南地北乱七八糟加牛头不对马嘴的什么都讲;有时他发着呆凝视森林的某个方向,我自顾自洗蓬蓬,一句都搭不上。
但还没发现自己早已经养成偷看他的坏习惯。
偷看他深蓝的瞳眸在思考中融化成漆黑,偷看他眉心流转的温柔神采和尊贵清远,偷看他无意识抚摸十字剑徽章的小动作,偷看他修长的脖子修长的手指和修长的腿。
偷看着,满心里升起奇怪的骚动,有点紧绷,有点疼痛,我判断不清,却暗暗地喜悦,莫名地期待着未知。
现在想来根本就像个傻瓜——区区稚龄,要说真丢了春心,那即便告白人家也不可能当回事。
……何况,他早有正牌的公主相伴。
女孩儿对爱情的纤细程度连我自己都感到吃惊。一旦产生某种程度的自觉就再无法坦然面对,面对他及他的爱情。
突然痛恨起金子似的太阳,让人心生厌烦亦嫌恶起自个儿一脑袋杂乱的卷棕毛。
我决定把洗澡的时间挪回夜晚。
——我的秘密回忆手册
瑞丝很不高兴。
即使泡在温泉里也倍感寒凉,雾气间明明没有风,她却始终觉得颈项边心口上嗖嗖地窜着什么。牙齿根总有些难受,像猛然含进一块冰,刺刺的酸痛令她坐立不安。
她还无法理解这种情绪就叫做嫉妒。
今天,雷扬泽和他的心上人幽会了,在温泉边。
他们亲密地耳语浅笑,在树影,暖阳和鸟鸣声里轻触彼此的唇。
她吓到了,趴在灌木丛里胸膛抖索。脑中叫嚣着危险,眼睛却如何也转不动。
陌生的雷扬泽,陌生的墨色浓积的眸,陌生的……一次都未曾偷看到过的表情。
恋人们依依不舍地分离,她同雷扬泽一起目送那点明艳的灿金消失于枝叶之间。
原来在他总是全神贯注凝望的方向尽头,有她的存在。
瑞丝惊慌着,无力地不确定着某件其实早有答案的事。
但是,她依然想去求证,求证她自己也说不清的东西。
树林的那一端是座小而精致的庄园,粉衣金发的女孩裙袂飘摇。
高挑,丰臀秀足玉胸纤腰。
交叠的手幼滑香软,微笑的脸娇媚端庄。
雷扬泽三年后会娶她,三年后自己依然没有如许风华。
泪珠子终于涌上来,人生第一次嚎啕大哭,人生第一次的萌动。
果真只是早熟的果子,自己嚼着酸涩别人看着可笑。
雷扬泽接到通知赶来的时候小姑娘正边抽噎,边往嘴里塞点心。
“天啊瑞丝……”他抚额哑然。“抱歉安,我家的小女佣给你添麻烦了。”
“孩子嘛,当然会迷路。”蒂安娜抿嘴盈盈笑。“别责罚她,这么可爱。”
迷路?她不是很熟悉的么?雷扬泽挑眉冒出一点疑问,但看她光顾着吃连他到来都没抬个头顿觉好笑。“确实还是孩子。”
瑞丝深埋着脑袋悄悄咽下食物和泪珠子。
真你姥姥的难吃,太甜了。
还有花园里种的白色花朵,她同样讨厌,再也再也不想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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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气朦胧,温泉咕咚咕咚吞吐着不规则的气泡。
瑞丝往下沉了点,屏着呼吸抱紧膝盖卖呆,连身边何时蹲了个乌衣乌帽的女人都未察觉。
“好容易等到你一个人了……也够迟钝的。”女人嘀咕着,伸出涂满鲜蔻丹的指甲戳戳刮刮,“瞧这一副被男人甩了的小模样。不……还说不上是被甩了呢,胸都没长比得过人家才怪。”
枝头一只黑猫高傲地甩甩尾巴,慵懒而轻蔑地吊着翠绿的眼儿。
“该不是傻瓜吧?居然喜欢上独角教团的准骑士嘞。”它一张嘴吐出的竟是流畅无比的人言。“放弃这个咯小薇,初恋什么的最讨厌了——难保将来不会栽在他手里。”
这不都已经栽了。女人眯眼,唇下一粒朱红的痣冶艳无双。“不行,这年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