跛老爷子眯缝着眼睛,仔细地打量着那个青年人一举一动,对身边的子壮循循教导,一副老学究的样子。
看他一副老谋深算,无所不知的模样,和平日里沉默寡言的形象可谓是天壤之别。
“子壮,你记好了,礼以治国,谋以讨逆。周公当年制礼作乐,这穿衣着冠也是有规矩的。来人深衣依礼,圆袖曲领,头带黑色缁布冠,腰间束带配玉,就彰显此人是个士子。”
他略一思忖,又补充了一句,“或者说,他故意穿成这样,是想让别人误认为他是个士子。”
子壮认真地打量着对面而来的青年人,点点头,认真把祖父的话记在脑中。
他心中却暗暗腹诽不已。
老爷子啊,你刚才入戏可太深了,把我都拽进去了,感动得我差点掉眼泪。
装惨秀可怜,入戏之深,表演之精,看得都让我有点心痛了。
至于吗?
既想教我点东西,又不想让外人知道,费尽心机打这么个幌子,真不知道你到底害怕什么。
跛老爷子依然在旁边喋喋不休。
“不过他身边却连把宝剑都没有,不乘车而只好步行,孤身一人从北方过来,看来此人即使出身于世家,现在也是个家道败落,疲于奔命的可怜人而已。”
跛老爷子叹了口气,摇摇头,惋惜地说道。
嗯,子壮点点头,有些奇怪地看了祖父一眼,心中暗暗猜测,“祖父,您是不是也有点同病相邻的感觉,可惜你好像比他还要惨得多……”
跛老爷子用手悄悄捅捅子壮,小声说,“该你了,动手!”
子壮看祖父已经躲到一边去,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只好站起身来,清了清嗓子,朝那年轻人招招手,大声喊道,“大叔,渴了不,累了不,过来喝口水,歇歇脚吧!”
青年人小心翼翼正往亭子这边靠近,猛然见子壮站了起来,不由放慢了脚步。
再听到子壮这一嗓子,禁不住吓得一哆嗦,赶紧停住了脚步,紧张地环顾四周。
除了草亭下一老一少两个不明身份的人外,就只有自己了,其余再无人迹。
青年人狐疑地指了指自己鼻子。
“是唻,就是你,大叔,风度翩翩的真君子,英俊潇洒好男儿……”
子壮小大人般地朝对方拱拱手,一副煞有其事的模样,嘴上就像抹了蜜一样,一顶又一顶高帽就扔了过去。
好话不嫌多,青年人明知道对方是在恭维自己,但还是心里一乐,腰杆子都不知不觉间硬了几分。
他再看看子壮小小的身板,虽然一身破衣烂衫,但一副郑重其事的模样,不由心里多了几分亲近感。
年轻人清咳一声,不留痕迹地整理了一下衣冠,犹犹豫豫地朝草亭靠近过来。
不靠近也不行啊,这草亭就搭在路边,他从北方而来,要到南方去,必然要从路边的茅亭前面经过。
年轻人依然不敢掉以轻心,小心打量着周围,心里还是在犯嘀咕。
“画人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这一老一少怎么会在这里冒出来,不是设下什么圈套吧?”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
“歇歇脚,该不会突然把自己打劫了吧?”
“不过对方两个人,老的老,小的小,真要动起手来,加起来也未必是我的对手……”
青年人目光又落在草亭下的水桶上,细细琢磨子壮刚才的话,忽然明白过来,后背一阵发凉。
“对了,问题应该是在那桶水里。”
“也许提前就在水里下了mí_yào,虚情假意地送水,如果我不小心了喝了……”
青年人自以为看到了真相,心中暗暗得意,拍拍腰侧的水囊,微笑着说道,“身上带着水呢,就此谢过,在下有礼了。”
子壮见对方拱了拱手,拔腿要走,心里不免有些失落。
不过他脸上却愈加的热情,用看似纯真的目光看着对方,殷勤地说道,“不喝水也没有关系,歇歇脚也好。”
“前方邑城已经不远,在下就不打扰了。”
青年人不为所动,经过草亭前拱拱手,然后加快了脚步,忽然心中一动,不由地缓下了步伐。
他的目光盯着草亭前的地面上。
刚才没有细看,现在他才留意到,不知道是谁,在地面上划了一个大大的“庬”字。
估计是用地上的那根木棍划的,划痕还不浅,由不得别人不留意。
年轻人定睛细看,微微点头。
“大叔,这字可是有什么不妥?”子壮察言观色,故意装出一脸迷惑的样子,搔搔头,“刚才有位饱学之士路过,教了我这个字,说是‘脸庞’的‘庞’字。”
“饱学之士?这天下欺世盗名者何其多也。”
青年人鄙夷地一笑。
“这分明是个‘庬’字,‘多毛狗’的意思,和那‘庞’字可是差了十万八千里。饱学之士?哼,斯文扫地啊,来来来,本君子今日心情好,就教你……”
……
小半个时辰后,年轻人教了子壮几个字,又天南海北地扯了一番闲话,用桶里的水洗了把脸。
木桶里的水,他终究是没有敢喝。
在子壮崇拜的目光中,他仰着头,志得意满地辞别了祖孙两人,朝邑城方向匆匆赶去。
子壮望着对方远去的身影,一脸地不情愿,小心翼翼地问身边的跛老爷子,“祖父,下次有人过来,还要我故意装傻不?再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