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珍檬不太确定的记忆中,这片老小区里的大部分房子在半年前就已经搬空了,剩下的住户也是一些退休的老头老太太,和外来务工的小夫妻——从房前屋后晒着的衣服,晾出的菜干菜梗咸鱼腊肉也能猜得出来。
林落焰放慢速度,在小区里兜兜转转地开了一圈,然后在一栋楼前停下了。
和小区里别的老楼一模一样的建筑,墙上贴满小广告,楼道门口停了一辆破破烂烂的白色面包车,绿化带的草皮秃光了,只剩下大堆大堆的垃圾。
林落焰找了个相对隐蔽的墙角,把李珍檬的电动车停好。然后他的视线朝左右一扫,又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
“……蒋雨辰在这儿?”李珍檬忍不住问了一声。
林落焰没有回答。他走到楼梯口站住了,然后伸出双手,在身前做了一个奇特的手势。
……不对,应该说是“手诀”……或者“结印”,李珍檬想起了更专业的说法。
然后林老师抬头朝楼上一望,二话不说冲了上去。
李珍檬在原地犹豫了一秒,看看自己显眼的正红色电动车,又看看转眼就没影了的林落焰……选择跟上。
老楼的楼道里比外面看到的更暗,更破,漏了底的锅碗瓢盆和断了腿的桌椅橱柜被丢得满地都是。李珍檬一头冲进来之后,发现根本无处下脚,光是捂着鼻子绕开地上那些淌着水流着汁的垃圾袋,就让她斗志损耗了一半。
但既然有流水的垃圾袋……就表示这儿还有人住着。
她抬头看看前面的人,对方迈开长腿,直接越过那些瓶瓶罐罐,一步跨三阶地上去了。
和段响剑一样,脚步轻快,一点声音都没有。
李珍檬一咬牙,屏住呼吸,继续跟!
这栋老楼一共只有8层,林落焰一口气冲到7楼,然后停住脚步。
他站在7楼和8楼的交界平台上,眯了眼朝楼上望。
李珍檬想问他怎么回事,然而刚开了口,林落焰立刻伸手捂住她的嘴,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他又转头望向窗外。
窗外有一株长得很高的树,也许是在小区建下那年种的,如今最高的树梢已经超过了楼顶,枝叶像小手似的从楼道窗外伸进来。
林落焰选了一段粗细合适的树枝,“咔嚓”一折,像剑一样握在手里。
有了武器之后,林落焰直接冲上8楼,在左右两扇门之间犹豫了半秒,二话不说,一脚踢开左边的大门。
楼道里瞬间亮了一亮,光线从屋子里照进楼道。
片刻的安静后,里面传来一个颤悠悠的声音。
“……找谁?”外地口音的年轻男人,声音发颤也许是因为心虚。
李珍檬站在林落焰身后一米多的地方,隔了个楼梯拐角,她看不见大门里的情况。她想再走上几步,又被林落焰用身体挡住,不能继续靠近。
“你……找谁啊?”里面的人说着朝门口走来。楼道里的光线又暗下来了,李珍檬看到一个肥圆的肚子塞在门口。
那肚子上包着一件印花t恤,黄一块黑一块的,脏极了。
但还是能看清上面印着“哆啦甜心”的照片。
——是这里……是他!
林落焰没有回答,直接把那胖子一推;对方一屁股蹲摔倒在地,像球似的滚了一圈,等他坐起来,林落焰已经冲进屋里去了。
“有人来了!”那胖子扯了嗓门大喊,边喊边从地上爬起来追了进去。
瞬间,屋里又有好几个脚步声响起。这小小一间旧公寓里可能藏进了六七个人,他们骂骂咧咧地仿佛从墙缝里天花板上冒出来的蟑螂。李珍檬还听到不太妙的金属声——可能是刀子,很长的刀子。
“李珍檬,”林落焰终于开口喊了她的名字,“你就在门外,不要进来!”
他手里提着那束树枝,仿佛倒提一柄长剑。李珍檬看到他的背影闪没在门口,水泥地上投射出一片凌乱的影子。
紧接着,屋子里传来男人们的叫喊声。门口的影子更乱了,李珍檬听到玻璃瓶砸碎的声音,刀子“当啷”掉地的声音,桌椅被“稀里哗啦”推翻推倒的声音,还有树枝划开空气,发出的尖锐的声响。她忍不住上了一级台阶,朝大敞开的门口凑过头去——
一阵强烈的气浪猛地迎面压落,排山倒海。李珍檬本能地蹲下/身去,一把抓住落满灰尘的扶栏,这才稳住了没有被吹翻。
屋子里完全安静下来,距离林落焰进门大概只过去5秒。
李珍檬站起来,朝前走了两步……她看到林落焰站在狭窄阴暗的客厅中间,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几个男人,正跟蛆一样的扭着滚着,嘴里一边骂人一边喊疼。
林落焰手里握着的树枝,叶子全掉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他又习惯性地提起来一甩,做了一个仿佛收剑入鞘的动作。
“啪”的一声爆响,那树枝也承受不了似的炸裂了。
“……林老师?”李珍檬站在门口不敢进去。
“你先别过来。”林落焰说。他望了一眼掌心里的木屑,拍掉,然后走到右边的一个房间门前,一抬腿踹开木门。
从李珍檬的角度看不到门里有什么,她只见林落焰在门口站了一站,然后出声叫她:“李珍檬!”
她马上跑了过去,穿过客厅里满地的蠕动的蛆。她看到蒋雨辰蜷着身体缩在角落的垃圾堆里,闭着眼睛,似乎是昏迷了。
她嘴上贴着胶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