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此刻,梁永辞突然又觉得没有恨下去的必要了,这不过是一个远比他更为悲催可怜的人而已。
之前被强行灌入脑海中的记忆非常模糊,已经几乎想不起来了,绍炎彬的一切,梁永辞此刻基本也就只记得个名字而已。
不过关于吴缘的样子,却清晰的记得,记得他乖巧的眨巴着眼睛的模样,记得他撒娇耍赖的想要多吃甜食的模样,记得他缩在被子里赖床怎么叫也肯起来的模样。
这些都是绍炎彬没见过的吴缘,去掉那个包裹着恶毒的华美面具后,这只是个喜欢撒娇耍赖、爱吃甜食、爱赖床、不喜欢运动、要人疼、要人哄的孩子。
所以有些不忍了,不过也就只是那份记忆带来的不忍而已,吴缘给的伤害,他仍旧记得,对于这样一个比自己更为凄惨的人,也许他没有继续憎恨的必要,但不代表之前的伤害,他就可以一笑而过了。
吴缘眼中的死寂,他看得分明,那双漂亮的眸子无神的折射着周围的一切,精致美丽宛若艺术品,却没有半分生机。
吴缘缩卷着身体,忍受着痛楚,似乎过了好久好久之后,疼痛平息 了下来,但身体的愈合速度却明显缓慢了,以前一个时辰过去后就会好得差不多了,今日却耗费了整整两个时辰。
于是吴缘明白这一世的自己得的病是什么了,越来越差的愈合力,跟他的毒发,可真是绝配不是吗?吴缘笑出了声。
后来的几日,吴缘为他自己的亡故做着准备,同时经常拉着梁永辞到出宫去玩,他对这个国家其实没有什么感情,对梁永辞也仍旧是毫不在乎的,但他想要一个可以看见美丽风景的地方,想要一个可以陪伴他的人,至于是哪里的风景又是哪个人,倒是无所谓的。
梁永辞一直是个安静而隐忍的人,现在也是如此,他静静的陪在吴缘身边,看他在街道上买些小孩子喜欢吃的糖葫芦,咬上一颗酸得皱起了脸,赶紧扔了,然后满脸不高兴。
他无奈的去买了桂花糕,递给吴缘,吴缘吃了一口,甜甜的,又立刻开心了起来。
吴缘突然奇想说要做点心送给他,御厨们被吓得胆战心惊小心翼翼的教着吴缘,他本没报什么指望,没想到做出来的成品,到还真的很不错,吴缘在有关甜点的事情上,不过是吃还是做,都非常有天分。
他陪着吴缘来到郊外,他一剑射下一只野鸡,吴缘兴致勃勃的动手处理,结果好好的一只漂亮的大公鸡,生生被撕得破破烂烂的,吴缘还把自己的衣服弄得全是些鸡血鸡毛。
他天没亮就被吴缘拉起来,陪着他来到高高的山顶,吴缘说是要看日出,结果压根没等到破晓,就靠着他的肩熟睡过去了,他试图叫醒他,还险些被让吴缘直接给了一拳。
他陪吴缘去钓鱼,吴缘钓了一大桶后,笑得很得意,然后又小心的全部把鱼放了回去。
回去的时候,吴缘捡到只半个翅膀被毁了鹰,他直接杀了那只鹰,淡淡的说\\\"虽然再也如果飞不起来,但至少能够有个干脆的结束,也很不错,不是吗?”
梁永辞其实并不懂吴缘在指什么,只是道\\\"有人愿意为了自尊坦然赴死,也有人愿意为了性命苟且偷生,你不是那只鹰,你怎么知道它是那种?”
吴缘笑道\\\"肯定是后者,因为它是鸟儿不是人类。”
吴缘似乎真的只是把梁永辞完全当个朋友对待了,没有了以前的那些折辱嘲弄或强行侵|犯,他像是个有些任性的普通少年那样对梁永辞撒娇耍赖,要他陪着玩乐。
梁永辞看着吴缘的眼神却越来越复杂了,这个少年有着最精致美丽的外貌,远远比他更为老练成熟的手段,强大的权势,至高的地位,尤其是当他不在如以往那般可以欺辱,而是开始粘人耍赖后,更是让人忍不住想要疼惜。
吴缘看上去总是太单薄太纤细,尽管他明知这个少年远比他来得强大,却总是莫名的有些心疼,也许只是吴缘的外表太有欺骗性了,也许是被替换过记忆的那段经历在作祟,梁永辞并不想深究。
他只是在吴缘的默许和帮助下慢慢的接替着这个国家,但不知为何,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那个绝色的少年仍旧美得惊心动魄,但却越来越有亡者的感觉。
终于,春末的那天清晨,精致如画的少年坐在开着白色野花的郊外,烈火燃起,将他的一切都烧了个干净。
梁永辞得知消息后枯坐在宫内一整日,要说高兴,他半点愉悦也没有,要说伤心,他是觉得有些茫然空洞,最后他也只是淡淡的开口吩咐准备葬礼而已。
那个恶毒的、乖巧的、美丽的、睿智的、绝望的少年,像是一场梦,说不上是噩梦还是好梦,只是存在时间太长也太短,让人恍然间有些怀疑一切都只是一场幻觉而已。
忽然想起那一日,被替换了记忆时的他,与那个绝色倾城的少年的对话。
【“一个要你命的机会?吴缘,你疯了吗?”梁永辞的手指下意识的用力,生生让那实木桌子裂开了缝。】
【 “你不想我死?”】
【“废话!”梁永辞道。】
【“真的吗?”吴缘微微仰着头看着站在他眼前的他。】
【“当然是真的。”梁永辞觉得有点莫名其妙。】
【“那好。”绝色的少年勾起嘴角,笑得天真单纯“在你不想我死之前,我会一直好好活着。”】
他也许仍旧无法对你过去的所作所为释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