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胳膊上猛然传来了拉扯的力量。西蒙用力想从大叔手里抽回自己的胳膊,但那个他从出生以来就一直被他叫做大叔的男人却用他从未听过的严厉语气低声喝止:
“别冲动!”
西蒙一愣,大叔的语气缓了缓,但仍然露出一种严峻的味道:
“看他的臂章!”
臂章?
西蒙疑惑的看了过去。如果他没记错,这个高大的男人在他们邀请女性军士长加入牌局之前就一直靠在她旁边的一根混凝土柱子上跟她说着什么。然而在军士长应邀加入牌局之后,他就仿佛怕冷似的一直不出声,甚至把厚厚的蓝色军大衣衣领竖起,把脸埋在下面。西蒙他们一直都把这男人当成那位自称叫和宫梨旺的女性军士长的同伴。女性军士长的臂章上,那只站在交叉双剑上,有着酷似猫儿的头部的不知名白色鸟儿清晰的显示了她隶属于地方驻防部队的事实。
身为以猛兽为臂章标志的野战部队的一员,西蒙才不怕那些以飞禽为臂章标志的地方驻防部队呢!第三师怎么样他不想管,但有着奇迹的克劳斯这种全军知名的传奇人物,第七阿尔卑斯山地旅的黑sè_láng头臂章的荣耀,绝不能被区区地方军的人所侮辱!
然而,当那个始终被隐藏在柱子和胳膊之间的臂章,因叼住军士手腕的动作而显露在人前的现在,仿佛赤裸着身体被夹杂着冰块的冷水兜头浇下,西蒙都能听到自己的牙齿哒哒哒的互相碰撞。
那是一只环绕着月桂枝条的断尾蜥蜴。
蜥蜴,蛇,蟾蜍这一类的冷血动物,从王国时代开始就是王家和赫尔维西亚军部直属的单位才有资格佩戴的标志。被视为最高功勋证明的月桂枝条,即使在战功卓著的阿尔卑斯山地旅之中,也只有曾经参与过那场穿越死亡沙海的奇迹奔袭之战的少数老兵,才有资格加在黑sè_láng头的周围。
在出击机会几乎等于没有,即便出击也会被将领们视为比地方军还肉脚的中央部队中,只有那支当时连个正式番号还没有的从四面八方七拼八凑的乌合之众,那支在那位名为伊利亚殿下的瓦尔基里亚率领之下,在四年前的比恩兰决战中一路狂飙,摧垮二十二个罗马营,四个比恩兰营,两个弗莱芒营,缴获军旗五十三面,将整个罗马军右侧翼和预备队打了个对穿……不,是彻底扯了个稀烂的部队的成员,才有可能获得将月桂叶花环印在臂章上的殊荣。
“禁卫装甲旅!你是禁卫的人!”
西蒙的惊叫声让刚刚放开军士的中年大叔把目光转过来,表情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倒下来的深色人造毛领子内侧,一枚已经有些陈旧了的“四线黄铜”军阶标志反射着透过火车站天蓬透进来的天光,晃的年轻的机械师眼睛发疼。
我的妈呀!
西蒙恨不得在地上找个缝隙钻进去!公开赌博是小事,虽然从军日短,可年轻人绝不相信禁卫中就没有这种事情。然而自己刚才竟然差点出手殴打对方,那就严重了。当众殴打一位禁卫的少校?军法用罚款、小黑屋乃至军事法庭保障的威严,仿佛夏日正午的骄阳一般,让年轻的机械师脑门上汗珠滚滚而下。
诡异的沉默中,被少校之前握住手腕的军士嘶嘶抽冷气的声音格外明显。
“切,被发现了吗?”军士长切了一声,将卷起的袖子拉下,然后将衣襟扣好,最后从地上捡起来自己的棉大衣穿上。看到那火爆的身材被宽大的军大衣掩盖起来,刚刚还忧虑自己会不会上军事法庭的年轻机械师竟然不合时宜的感到有点微微失望。
“啪!”
穿好外套之后和宫梨旺将上衣口袋翻过来,将里面所有的东西都倒在木桶上:
“这是赢你们的,都还给你们。”
刚刚还在担心对方不讲规矩的上尉不由松了口气。虽说对方无理在先,而且现在第三师的人已经由于刚刚的骚动慢慢聚拢过来,真要冲突起来自己这一方说不定还会占很多便宜。可那个看起来和自己差不多年龄的少校的禁卫身份却让事情变得复杂了起来。
即便丢开这个,上尉也不愿意和一个曾在那个瓦尔基里亚麾下在比恩兰为赫尔维西亚战斗的英雄起任何的冲突。事情这样解决,大概是最好了吧……
至于为什么一个禁卫的少校会在这里,上尉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对为什么禁卫的少校会和一个地方军的军士长在一起这件事情,也是一样。他那灵敏无比的战场嗅觉,似乎闻到了一点点不同寻常的东西。
“等,等一下!这就想走吗?”
听到这个声音,已经打算转身离开的军士长和少校停住了脚步,而上尉则恨不得狠狠踹军士一脚让他闭嘴。然而虽只相处了几周时间,上尉却清楚的知道即便踹他一脚,这个被派来配合他的坦克中队一起行动的步兵班长也不会改变自己的决定。因为他是个一旦决定坚持什么就一定会坚持下去的人。
和所有的赫尔维西亚南方人一样,都是块又臭又硬的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