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城一如既往地热闹繁华,日前那一场血腥,于他们而言,不过是饭后多出来的一个话题。或是嘲笑,或是惋惜,或有几分悲天悯人,或抒发些许愤世嫉俗。待话语终了,不过脱褂上榻,将前言后话抛
之脑后,待得时日渐过,便也慢慢地淡化消逝了。
而如今,正是人人议论的时刻。
楚帝的确厉害,已将舆论完全转向了自己这边。顾盼坐在路旁茶寮中,听到的,悉数是对宋府的谩骂。
偶或有一两人,是对自己的叹息。
楚帝还不能与陈国撕破脸皮,因此只说宋长束狼子野心,派人设伏意图袭击擒获宜舒公主不成,便将歪心思动在了随侍的燕梓桑身上,所谓阴差阳错,李代桃僵,皆是宋家父子一手策划的。
如今事迹败露,便将燕梓桑掳走,生死未明。
顾盼听到这些,略微松了口气,如此看来,宜舒的处境还不算差。
因而便无视了,那等子猥琐下贱之人,编排出她被宋家男人如何屈辱折服。
她不在意,不代表别人不在意。
当听到“九龙戏珠”时,浣君商再也忍耐不住,起身直接去了,也没看顾盼,似乎怕她制止一般。
浣君商起身,却没走往那肆意谈笑的几人,反而往街口去了,不多时他消失的身影再度出现,从那几人身边经过之后,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顾盼好奇,还没来得及发问,便听得一阵骚动。
抬眼望去,远远的,有几只大狗吼叫着跑来。路上行人连忙躲避,为此撞翻摔倒了不少物与人。
犬吠声渐渐震耳,待那些人发现大狗是冲着他们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才起身没跑几步,便被扑倒在地,不住地撕咬。
这些狗都是无主的,平日里也不过翻捡些残羹剩饭饱腹,也有心肠软的,偶尔给些吃食。大狗们也从不叫嚷伤人,是以双方相处得还算和谐。
如今它们发了狂,一口下去,便能撕下一块肉来,着实将人唬得不轻,连连后退。
顾盼站在人群中,冷眼望着,心中平静,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害怕或者不忍。
相反,听着他们的惨叫哭嚎,反而觉得太吵。
过了一会儿,似乎是反应过来了,便有几个胆大的,寻了棍棒意图将狗打走。
可这群平日里看着温顺憨厚的,此事却是发疯了一般,虽只专注撕咬那几人,可发现持棒的,也跃跃欲试,好几个打狗不成反被咬的,连忙扔了家伙什,躲到一边。
慑于疯狗的力量,无人再敢靠近。胆小的甚至一溜烟的逃了。
那几人的挣扎幅度越发小了,声音也弱了下去。群狗却没有半点要放过的意思,似乎当场就要把他们吞吃入腹才罢。
“主子,护城军来了。”苏烟缈在顾盼耳旁轻声道,顾盼转身,离了人群,不曾回头看过一眼。
主仆几人在小巷中穿梭着,过了两条巷子,前方忽的出现了一道人影。
浣君商略上前半步,挡在顾盼面前,苏烟缈一只手扶着顾盼,另一只手,悄无声息地搭在了腰间缠着的长鞭上。
“你回来了。”那人笑道。
顾盼微微一笑:“我以为你会失望。”
“怎么会,你不知我有多担心你。见到你没事,心中的这块大石,终于可以卸下了。”宋长林说着,不禁向前。才踏出两步,便停了下来,“有这样的能人在身边,看来是锦襜多虑了。”
宋长林的视线落在浣君商身上,浣君商直直地对上他的目光,面色平静,整个人却如同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
宋长林毫不怀疑,自己现在的位置,是最后的点。只要他敢再近前一步,便会被这猛兽咬断脖子。“双拳难敌四手,燕璋那等的本事,不也成了你们的阶下之囚。只是不知,你们费尽力气捉住了他,偏又隐瞒世人,是想做些什么?”顾盼道,因她戴着帷帽,宋长林看不清她的表情,一时判断不出此
话的真假,只得试探道:“燕姑娘说笑了,宋长束狡猾多端,又有姑娘相助,此刻,只怕已逃离临安了。”
“欲加之罪的戏码,两次就老了。我问你,你们把燕璋怎么了?”
宋长林皱着眉,似乎在考量这话语里真假各占几分。
思虑半晌,宋长林忽然就笑了:“看来我这位大哥果然有几分本事,在那样的情况下,还能杀出一条生路。”
“要不怎么是梁鸿军的昭武将军呢,若没几分本事,哪能得如此成就。”顾盼笑道,语气中隐隐带了几分自豪。
宋长林最厌恶的,便是别人夸耀宋长束,以前他还能忍耐一二,现在,却没有忍的必要了。
“本事?丧家之犬的本事不成?”
“虎落平阳,自然是什么畜生都能咬上一口的。”“他宋长束到底有什么好的?惹得你们一个个如此喜爱,父亲母亲也是,姊妹兄弟也是,将他捧上了天。他不过比我早生了两年,抢了本属于我的机会罢了。凭什么他随随便便做些事,便能得到你们的
称颂赞扬,我拼了命的去搏,也得不到甚至一个展示自己的机会?我有哪里,比不上他宋长束。”
“至少,燕璋为了保护家人,甘愿受世人嘲笑辱骂,绝不会做出半点,有损于宋家的事。更不会将自己的骨肉至亲,送上死路。”顾盼的声线没有半分变化,宋长林却分明听出了其中的鄙夷与不屑。
没有愤怒,没有憎恨,有的,只是不屑。
仿佛一个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