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流传下来的俗话都是有道理的,譬如说阎应元就认为,“百闻不如一见”和“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两句话很有道理。
毛总兵和武宁郡主的淄川军,是阎应元这些年来见过的最能打、也最有朝气的军队,而这支军队的秘密,在拜访之后阎应元认为是——“恩威并施”。
所谓的“恩”,自然说的是淄川军的军饷并不高,但确实是说多少就是多少,不克扣也不拖欠,而且最基本的饮食由“炊事营”统一负责,不包括在军饷里,就算士兵一个铜钱都不肯花,依然吃的饱饭,还有时不时有鱼之类的荤腥。这种做法本来就是一等一的仁义,比任何说教都更能收买人心,不过在另一方面,淄川军的纪律非常的严酷,对于违反者绝不姑息纵容,但这种“威”却有一个非常有趣的特点——不会损坏犯错士兵的肢体。
要知道在一个把剁手指、割耳朵、切鼻子、脸上刺字等刑罚当做理所应当的年代,用蘸了盐和醋的皮鞭、柳条抽打其实是一种痛苦但“轻微”的处罚。武宁郡主对此的解释是这符合昊天教“教化度人”的原则,让士兵记住疼痛,以后不再犯错就已经达到目的了,留下不可修复的肢体损伤,只会影响他们的战斗力。阎应元听罢深以为然,也一度动了要全面学习淄川军经验的念头,但转念一想,没那么容易……
淄川军能让战兵吃饱饭有荤腥,辅兵至少能喝饱粥确实“仁义”,但响应的粮食消耗也极大,江阴义军没有淄川军的雄厚财力,要让全体兵卒都吃饱肚皮其实是个老大难问题。至于学习淄川军的军纪,更是存在一个执行力度的问题——毛总兵和武宁郡主在淄川军有绝对的权威,可阎应元只是江阴义军的“盟主”,不是绝对所有者,不要说二把手陈明遇、三把手冯厚敦,就算是那些看起来职位不高的军头们都不是阎应元好摆平的,所以……这事情其实很难办啊……
如果说这些难办的事还可以放一放,那么至少两件事是摆在眼前必须尽快完成的——一是蒋云台溃败后,数以万计的降卒需要收编,那些数量同样庞大、尚未投降的溃兵也需要处理,至于第二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搞清楚阿济格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丽亨先生以为,伪清英王的真正主力在哪里”毛雄辉措辞非常恳切地问道,而在他、洛英、阎应元面前的,是一张详细的南直隶地图。
“虽然是在下的一孔之见,但若我是阿济格的话,主力大军应该在这里……”阎应元说着,把磁石做成的标记放在垫了铁皮的地图上,位置是崇明沙北侧。
“大规模的渡江,直捣我军腹心?”毛雄辉点了点头,“若是他真能做到这一点,那么确实有几分水平。但目前的整个江面都在我军的监视之下,他们怎可能潜越”
“阿济格不需要潜越,只要炮灰足够多,用来吸引注意力的民船数目够了,他们自然有强行渡江的办法……”方才一直沉默的武宁郡主幽幽地说道,“如果说多铎是一匹凶残但脆弱的贪狼,那么阿济格就是一头暴虐与力量并存的猛虎,为了消灭他眼中的仇敌,这样的事情他一定做的出来……”
“……他确实做得出来。”毛雄辉思考了一会儿之后也同意了洛英的言论,“这也是阿济格最有可能采取的战术,至于什么富灵阿、蒋云台,他们的军队从一开始就是转移注意力的弃卒。不过阿济格至少有一点没预料到——那就是富灵阿、蒋云台败的实在太快,太彻底,以至于没有起到任何牵制的作用。”
阎应元颔首:“毛总兵、武宁郡主所言极是,伪清英王千算万算,都没算到淄川军如此强横。然则应天府、扬州府多有巨舟大船,运送十余万大军攻打崇明沙绰绰有余,有道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又是好一阵血雨腥风……”
阎应元话音未落,舱门外传来了吕小六的“报告”声,而当毛雄辉、洛英、阎应元看清楚从靖江送来的信件内容时,第一反应是——“果然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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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道是“疾风知劲草,岁寒知松柏”,或者说的更明确一点,顺风仗是看不出军队战力强弱的,非要打成僵持或者劣势,才能看出弱军和强军的差距。
现在的松江周边战场就处于这种情况,和军队数量较少,淄川军唱主角的江阴不同,松江义军数量较为庞大,成分更加复杂,战力参差不齐,其中数量最多、战力也最为低下的,显然是黄斐、吴志葵的派系。
虽然总兵黄斐、副将吴志葵占着反剃发和反清复明的大义,但本质上,他们的军队模式与蒋云台并无差异,而相对于昂邦章京田雄的假满洲兵,黄斐、吴志葵的军队在亲兵比例上要低的多,虽然在之前从王秀川那边进了一批武备,但考虑到黄斐、吴志葵麾下军队的庞大数量,终究是杯水车薪。
松江义军在松江府城誓师之后,途径青浦县向着苏州府进攻,结果在一个叫千墩的镇子边和田雄的假满洲兵来了一场旷(菜)世(鸡)大(互)战(啄)。黄斐、吴志葵试图让翟五和尚的部下承担伤害,自己乘机谋取大利的计划全面泡汤了,原因无它——田雄又不傻,当然知道选择较弱的黄斐、吴志葵部作为突破口啊。
如果黄斐、吴志葵沉着应战,在较强的翟五和尚部,较弱但士气高涨的夏允彝、陈子龙、夏完淳部的配合下,和田雄的假满洲兵怎么说也能拼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