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修认不出自家太爷爷的字,属于正常。因为他出生不久,杨家太爷爷即病逝了。
可杨老太不能认不出来,听陆老头这一说,那张老脸忽然就变了。
若陆老头说的是真,她家老头当年是私通政治犯,违反政治纪律,追究起来,杨家和陆家是一条船,不止如此,陆老头现在或许平反了,但她老头或许还难逃罪责,这事说出去,岂不是连累到整个杨家。
杨老太心里阵阵寒:死老头子,死了,还给我留下这个祸根。
不过,是真,是假?
陆老头继续说:“如你所想,这事儿,我是谁都不敢说的,我这不能害了你们家老头是不是。因此为了这事儿,怕引起上面人的注意,我还故意和你们家保持距离。你说这照片是假,但是,你家有两个女儿,特别是我大儿媳妇那桩婚事,到最后,还不是你家老头给点的头,你想想,都明白这其中的细由了。”
杨老太手指头一抖,照片如秋风扫叶一般落到了地上。
杨修也是直愣愣地看着地上的那张照片,一时都无法消化这么多信息。
陆老头磕完茶,捡起地上的照片,细心地用袖子擦掉上面沾的灰尘,道:“这照片,还是由我收藏吧。免得放你们这里,你们一不小心留下什么痕迹给人家,就糟糕了。”
这话,顿时让杨修产生删掉手机中这幅照片的冲动。
“话说完,我也该走了。”陆老头把照片搁回口袋里,向杨修温和地望了眼,“杨修,你送不送我到门口?”
杨修没有等老太回话,径直陪着陆老头走到了门口。
陆老头上车前,像是慈爱的长辈淳淳教导说:“杨修,你太奶奶年岁大了,有些事看不明白,又想逞强。好在她是信任你的,你要多提点她,免得着了别人家的道。我这次冒着危险来,就是为了通知你们。再怎么说,我儿媳妇是你们家的。你,再怎么说都是我们亲家,不能见死不救。”
几句话,直说到杨修心口里去了。
之前陆司令和君爷那些话,只能让人觉得气人,瞧陆老头多不同,一来强调是亲家为他们着想。
杨修真一时无法想到这老头或许是心存歹意。
耳听陆老头把自家儿子都骂上了:“我儿子那脾气躁,我说了他不止多少次了,每次都要我去为他擦屁股。这样,杨修,为难你这个小辈,你多体谅你姨父。我一眼看你,就觉得你比我家那小子强,会想,靠得住。你太奶奶倚重你,不是没有道理的,好好为你太奶奶做事。”
杨修听完这些话,脑子里塞满了陆老头的话,再回去杨家客厅,面对老太太时,老太太自己都摸不清这照片是真是假,对陆老头依然警惕性很高,要大孙子警惕老头。
杨修却知道这照片肯定是真的,因为之前蒋玥偷拍了这张照片,陆老头不可能算到蒋玥去偷拍故意生造了这张照片,而且从照片现有的各种迹象表明,他研究过很久,知道不可能是造假,倒是太奶奶这些话,令人感到有失大家的风范,陆家老头都如此低声下气了,两家若真是有这么个由来,不该如此武断地拒绝。
应说陆老头有两点说动了他:一,陆老头肯定他是孝顺的他是能干的;二,陆老头拆穿了杨老太是小,更显得他这个大孙子应该替代老太的位子来主持杨家的未来。如果他是杨家未来的主人,是不是该学陆老头的大将风范连自家儿子都能骂?
因此杨修对于杨家老太的话,已经一句都听不进去了,相反,陆老头的话,是全部都印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了。
坐在吉普车上,陆老头摇晃着脑袋,嘴角微微地勾着:这姜,当然是老的辣了。
笔迹,当然不是杨家老头的,不过是当年他的人为了顺利通过狱守,伪造出了杨老头的字迹。
至于当年杨老头钦点他们家大儿媳妇的婚事,当然也不是真的。这事过于久远,谁都记不清楚,那老太更记不清楚的。
用这一些,糊弄一个老了糊涂的老太,再糊弄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足矣。
所以说,今儿正面一看,这儿子办事,孙子办事,仍都是冲了些,需要锻炼。
找机会,要刮这些小辈们一顿。
杨家这些人,再怎么样都是被人利用的,拉过来被自己利用不是更好。
切断了那些人与杨家的关系,等于断了杨家自己的手脚。杨家,已经衰落到现在,只要杨老太一死,这伙人都差不多了。怎么让杨老太死,还不容易,都这么大年纪,蹦跶不了多久了。何况有这样一个虎视眈眈的大孙子,不死,难。
睁开眼,望着车窗外头那些茁壮成长绿嫩的树叶子:他这个做爷爷的,算是第一回给孙女办了件事,自己心里都觉得舒坦。
孙女,终究是孙女。
那个面偶,捏出来的他的神韵,谁都模仿不了。
孙女早知道他是个阴险毒辣的,早知道他实则是个心软的。
在吉普车特意绕过一个路口时,似乎能看见一个穿拖鞋在城市里显得像个独行侠的中年男人,拉下眼镜,眼睛微微夹起条锐利的缝儿:温世轩?
……
老公回来的时候,听见大舅子来了,喔一声,转身去找大舅子。
蔓蔓在整理房间里的加床。她这个哥真不解风情,居然说是没能找到空房,要今晚和他们这对小夫妻在同一房间里挤上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