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翠峰在庐山西郊,乃连绵庐山中距西京颇近的一座峰峦,因山岚叠翠、竹涛翻涌似海而得名。此刻,寒起初升,倚翠峰顶上令人瑟瑟发抖,但其午后的美景浓得像杯醇酒,霞光给一抹厚重的苍云半遮半掩着,那淡淡清辉便朦胧了许多。缥缈的云雾下,顶着厚重湿气且起伏连绵的山峦顶部闪着道道七彩光耀,更映出一幕幕冷浸浸的虚无幻影。
图兰大师此刻便凝立在最高最陡的那道崖边上,而与之对峙的便是睡罗汉前辈。一阵寒风鼓荡而来,远远地只见睡罗汉踏上一步,狂风之中衣袂猎猎,长笑道:图兰,许久不见了!没想到你这个人却变成了一个无耻鼠辈!”
&又如何?一念成魔,一念成佛。佛魔之间不定有太大不同,你我因果不同,所欲所求不同,又何必逼我成佛?魔又有何不好?”图兰说罢哈哈大笑起来。
&就去地狱做你的魔吧!老鬼,今日,我便了了你的心愿!”睡罗汉笑声滚滚,白须也随之扑动飞舞起来。
两人各立一处崖边,却是距离很远。但二人远远对答,却犹如对面坐谈般得清晰真切。几语之后。二人一起纵声长笑,笑声卷在一处,有若两股怒流突撞,激荡飞腾,振人心魄。
&兰秃驴你终于来了!可是我为云竹寺报仇的时候了!”虫小蝶盯着对面衣自如雪的图兰,悠然的声音中透出无限得畅快。图兰的长发在霞光下随风轻动,他淡淡地道:“看你胸有成竹的样子,是以为自己真的能杀了我吗?”平静如水的语调,挺拔如山的身子,却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威严之色!那轮黯淡的白日就在头顶,云雾虚无缥缈地泻在凝立峰顶的三人身上,使得他们动也不动的身躯瞧上去便似三块异常雄伟的山岩。
睡罗汉不动声色,只深吸了一口冰冷的雾气,沉声笑道:“万佛归宗,气纳乾坤!”随着这悠长无比的一吸,他本来干枯瘦小的身子恍然便似高大了许多,铁色衣襟猎猎飞扬。
山风渐大,图兰仍旧静静地凝立着,身上的白衣在峰头呼啸的朔风中仿佛白银铸就,纹丝不动。睡罗汉身形不动,但浑身气劲已化作风刀霜剑,潜涌而来,功力稍逊者便会给他山岳般的气劲挤压得口吐鲜血。但图兰却对身周凌人的气劲侵压浑若不觉,他的眼神渐渐明利,徐徐道:“天上地下,惟我独尊!迦楼罗神功,助我毁生灭世!”
在倚翠峰对面的山腰,一座小亭宛然而起,飞檐斗拱间俨然还有辽时行宫的遗**韵,霞光打在“清心榭”那三个残破的字迹上,连这抹朦胧的清辉都古旧了许多。这清心榭正是观望倚翠峰的最佳处。十余个蓝衫侍卫身着白袍裘衣围坐一圈,依旧有人耐不住山间冰冷的寒气,频频搓手跺脚。倒是给他们众星捧月般地拥在亭子当中的那白衣书生,只穿着一袭薄薄的白衫,端坐亭中,却是气势如山地动也不动,目不转睛地盯着对面峰顶上的三人。这白衣书生正是昨夜小舟之上,与魔鱼长老并排而立的那位神秘高人。
&迦初生,周行七步,目顾四方云:天上天下,惟我独尊!”虫小蝶引经据典的性子发作,长吟几句之后却又哈哈笑道,“呸,你图兰奸佞小人,算什么独尊,不过是一摊臭之又臭的狗屎撅!”深具禅机的话语中夹杂着俗不可耐的破口大骂,狂荡的笑声如怒雷般在山谷间炸响。“清心榭”中围守的几个侍卫全觉心旌微荡,似有浑身突战之意。而一旁的白衣书生却连衣襟都不曾发出半丝震颤,脸上破出一道玄奥的笑意:“道在蝼蚁,道在屎溺!在参透生死之人看来,狗屎撅便是道!这个图兰成魔也罢,成佛也罢,只不过随心罢了!”
图兰怒道:“臭小子,可不要大话了,今日弄死你便如同弄死一只蚂蚁!”虫小蝶笑道:“好,小爷倒要见识下的神秘狗屁神功!”双眉乍扬,喝道,“飓形天风!”大喝声中,寒爪挥出,正是被虫小蝶威力提升百倍的一势“天风势”。他单爪微举之时,人距着图兰还有十丈开外,但一爪才挥出,人便毫无征兆地在图兰身前丈余凸现。
这一寒爪无声无息,但睡罗汉却觉得峰顶的云雾、竹叶、削岩、藤草全微微震动了一下。睡罗汉心中一惊,只觉这一爪意蕴笼罩天地,当真避无可避,挡无可挡,暗思若是换作自己,除了硬拼,几乎别无它法。他心意才动,却见寒芒暴闪,虫小蝶已是扑了上去!
&图兰的声音仍旧好整以暇,举步斜斜踏出。睡罗汉双目一缩,只觉他这一踏大有讲究,心底不禁大叫一声:“怎地我却没想到这一招?”不由暗自佩服图兰的勇气。要知这似退非退的一踏,看似洒脱雅致、妙意无尽,但也在行险——面对虫小蝶这一凌厉刚猛的死手,不守不攻地将先手拱手让出,无异于自寻死路。
武功卓绝的睡罗汉,面对虫小蝶这招威力提升百倍的天风势,也不敢如此托大!高手之中也只有图兰敢使出如此异乎寻常的招数来。
哪知当此之时,虫小蝶心内的震惊却比睡罗汉更甚。他这一爪天风势,端的可使风起云涌,但对面的图兰飞退之间,浑身气劲似发非发,舒张的劲气陡地化作了厚积的沙堆。虫小蝶只觉自己这一爪击在了沙堆之中,虽然刚猛无尽,却无从发力。最可怕的却是图兰飘飞之中,浑身气劲吞吐,随时隐含反击,只要自己这势在必得的一爪稍现迟钝,那沙堆的劲气便会随时坍塌挤压过来。那反击必是沙掩全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