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三月的荆州还是有些冷的。
荆州城内一间破落的小宅子里,一个身材消瘦、身着黑衣的男人负手站在黑洞的房间里,似要跟这漆黑一片的环境融为一体。
突然,一阵冷风从院外袭了进来,门被打开,马上又被关上,只在一瞬间,就像进来了一阵风一样……
而那男子身后,此时多了一个人,如同鬼魅,也融在这片黑暗当中……
“他们走了?”
负手而立的男人往前走了一步,透过窗棂的月光正好打在他的脸上,这人竟然是太子!
“走了。”
那人压着声音,就仿佛怕被人认出来一样——可是这里除了他们两个,哪里还有第三个人?
“走了好,走了好呀!他走了,让大家也难得清净清净!”
太子笑着,也分不清他在用一种什么样的口气在诉说。
“你就不打算做点什么?”
那人冷声道。
“做点什么?还要做什么?再跟你上次派人把襄王杀了一样,派人把他杀了?”
说到这,太子几乎是咆哮出来。
说实话,他再怎么厌恶襄王,再怎么混蛋,也不至于做出那杀害自己手足的事情!他就算真想杀掉襄王,也不至于在那个时候出手,那不就是在告诉别人,人是他杀的吗?
上元节那天晚上,他乔装成康王世子的仆人跟康王一起出了东宫,为的不过是出来喝口烈酒,透透气!
天知道那些日子他在东宫呆着都快憋出病来了!
考虑到上元节这天,所有人肯定都去参加诗词会或者去看花灯会,街上没有人,出去相对安全一些,可是他刚喝了没多大会,就听到外面传来的消息:襄王被人刺杀了!
当时他真是又惊又气,也不多想,赶紧回了东宫。
襄王被刺杀,嫌疑最大的就是他,若是被人知道这个时候他正好不在东宫的时候——这踏马跳进云陵江都洗不清啊!
因此,这个时候他才会如此气愤!
可是那人听了却没有多少感情变化,依然冷声道:“怎么,把他杀了不好吗?”
“好什么好!若是被人知道我那天不在东宫,我就完了!而且现在所有人都怀疑是我派人杀了襄王,你知道吗?”
太子刚才咆哮完就后悔了,这种事情让人听到了就完了,遂又小声怒道。
“可是,没人知道那天你不在东宫啊?别人怀疑又如何?你的禁足令没了,能跟你竞争皇位的人也没了——你不应该谢我吗?”
“…………”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这人的话说的很对。
襄王一死,他的心头大患算是被除了去,而且现在所有人都认为他以后会登上帝位,那些原来对他还不怎么亲热的大臣也开始跟他关系亲密起来——如此说来,以一个襄王的代价,他的位置相比原来更牢固了……
可是,那毕竟是自己的兄弟呀……
“其实不必这样的……就算不杀他,父皇也不会狠心把我废掉的,到时候等我登上帝位,把他逐出荆州就好了,为什么要杀呢?”
“妇人之仁!”
那人的情绪终于起了变化,没了刚才的古井无波,反而变得暴躁起来。
“他不狠心,我告诉你当年发生的事情你都忘了?他不狠心,是怎么坐到现在这个位置的?他不狠心,康王跟靖王能到如此地步吗?”
这人说完,太子安静了下来,只能听到外面的风声,屋里落针可闻。
“杀就杀了吧……接下来就是等了,至于他们去金陵,就随他们吧,对他们动手有什么意义?”
太子低声道。
“等?等多久?三年?五年?十年?那个时候,你的那些弟弟也该长大了!到底是你能等,还是我能等?”
“…………可是,杀他们两个有什么用?”
“如何没用?他们一死,南方之事会更乱,他必定也会方寸大乱,那个时候,就到了你动手的机会!想想吧,你坚持了这些年,装傻装了这么些年,难道还不累吗?”
那人虽是这么说,但太子却迟迟都没有表态,尤其是想到那个一脸天真烂漫的少女,心下更是不忍……
“你不要再说了!襄王你杀就杀了,至于仪岚,你不要再动了!”
虽然不是同一个母后所生,但是仪岚公主平日对待太子不错,所以他怎么也不会对她动手。说完,太子就背过身去,再也不想多说。
那人在黑暗当中叹了口气,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不过眼里却闪过一丝寒光——这次,可就由不得你了!
一句话都不再多说,只一个瞬间,像是从屋子里吹了一股风,门打开了,然后又关上了……
…………
船行了一天,到傍晚的时候,这船来到了一片比较开阔且水流平稳的水域,直接靠近岸边的地方抛锚了。
这些船上的船员已经在这条河上跑了太多次,对于周围水域的情况摸的再熟悉不过,所以每天行多少距离,晚上在哪里停靠,第二天何时出发都计算的再清楚不过了。
这个时代并不像张十二所知道的现代一样,无论白昼还是黑夜,交通都照常进行。
这个年代,夜晚的时候除了火把再没有其他照明工具,尤其是在广阔的江上,火把的能见度只有区区几米而已,再大胆的船夫也不敢在夜里行驶……
因此,在天黑之前,船停了下来,而靠岸的地方不是码头,而是一片树林,自然也是不能上去的。
自从中午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