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将离回到点心铺,把买来的吃食递给林奶奶。林奶奶推辞一番到底只能收下,眼睛则笑得弯成了月牙。
石迄捧着一只叫花鸡大啃特啃,嘴里含糊地对楚将离说:“离妹儿你又偷偷跑出去了!虽然你穿得跟个假小子似的,但是到底是个假的。大姑娘家家的别老抛头露面了!”
楚将离则皱着眉头把石迄转了个,让他背对着自己,然后说了句:“哥你吃饭的时候别说话,喷得满地都是...”
石迄打了个饱嗝用酸楚的声音说:“妹大不中留咯...”
楚将离等石迄吃饱了后,拉过他去商量事儿。
“哥,我要盘个店面,你最近帮我去搜罗搜罗。不用太好的位置但是也别太差,小一点能卖东西又能住就好,最好压在五百两以下...”楚将离把要求一一列了出来。
石迄听得直发愣,诧异地问:“你哪儿来的五百两银子?”
楚将离狡黠地笑了笑说道:“卖药钱!”
石迄的下巴又一次被惊掉了,石迄自己托了托下巴,握着拳头咬咬牙问:“离妹儿,这回你别打岔了,老实告诉哥你怎么做到的。哥这几天睡觉都不踏实,总怕你学坏了,你要是有什么差池,哥以死谢罪都对不起楚将军啊...”
楚将离听罢,坐正身体,收敛了笑容,严肃地对石迄说:“哥,我发誓,我挣钱一不偷二不抢。但是钱怎么挣来的,我不能告诉你。你放心,我不会做出格的事情。你就记着一点。我来京城,是为了把被偷走的东西讨回来的。”
石迄看着楚将离漆黑幽深的眸子,第一次有种陌生的感觉。
他的离妹儿什么时候长大的,什么时候会挣钱了,又是什么时候这么有主意了。明明不久前,她还是那个被蜘蛛吓得嚎啕大哭往他怀里钻的小孩子,明明没来京城前,她还是个坐在屋顶唱山歌的小女孩....
但是旋即他又感觉到如释重负。石迄想,离妹儿终究是要长大的。可能坠崖一次后,忽然意识到生命可贵了。再者她都已经发誓了,当哥哥的理应相信她。既然她没想对自己说谎,而只是说不能说,那可能是她在为某位贵人做事。而贵人又不让她吐露。
石迄思前想后,只能有这么个原因了。
“妹儿,你做什么,以后哥不多问。你如果是为贵人做事,哥倒是很开心。但是你要记住,不可叛国,不可害人,更不可投机取巧,最最不可的是让自己以身涉险,”石迄面色严峻,认真地说着:“你要记住,你是楚将军的女儿,你是镇南将军府的嫡长女,你要得得起你自己的身份。明白了吗。”
石迄停了一下,又补了一句:“如果哪天,你的贵人让你做不好的事情。你不要害怕,第一时间告诉哥,哥拼了命也会带你离开的。”
楚将离看着石迄,心情很复杂。
石迄这般正直又忠厚的哥哥,世间难寻。她楚将离何德何能被石迄宠爱至今,被无条件地信任至今。
楚将离忽然张开双臂紧紧地抱住了石迄。
石迄怔了一下。脸上旋即绽开一个明朗的笑容,拍了拍楚将离的后背。
“哎呀,还是我的小妹妹啊。”石迄喜滋滋地想。
而楚将离则在想,上一次拥抱别人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了?
好像...好像是她唯一的朋友死在她面前的时候,她抱着他的尸体一言不发,直到他变得冰冷...
夜里,楚将离难得地做梦了。
梦里一开始全是原主小时候的片段,大部分是明艳的色彩。她梦见自己变得小小的,似乎还不太会说话的样子。她被楚将军高高举起,她听见他骄傲地喊:“我的女儿,举世无双!”
她梦见小小的石迄,吸着鼻涕,往榆树上爬,努力给她往下摇榆树钱儿。而她穿着一身黄色小裙子,嘻嘻笑着,抬头接那些榆树钱儿。石二娘拿了水盆递给她去接,又抬头喊石迄小心点。
画面一转,她穿着火红的衣裙,耳边琴声悠扬,她迎着琴声旋转着,舞着,不慎踩到了裙摆,跌进了一个怀抱里。
她抬头,那双双眸真的好好看啊,如一潭山泉,清冷又明净,带着几分好奇,几分怜惜,只一眼便进了她的眼底...
突然,楚将离的梦变成了黑白的色彩。
她看见自己穿着黑色的紧身衣在走廊上奔跑。
那走廊很暗,很悠长,她不停地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去救他。
她撬开一个又一个房门,找他的踪影。终于在一间幽暗的地下室里找到了他的身影。
她看着他依旧穿着那熟悉的医师白大褂,坐在地上,微笑着瞅向她。
她跑过去,却在触碰他的一瞬间,看见他猝不及防地狠狠吐了一大口血...
猩红的血,顺着他的嘴角缓缓流下,他的胸膛局促地起伏着。
楚将离好慌,她知道,她到底要失去他了。
最后的最后,她什么都不剩了。她唯一的朋友被敌人用她最擅长的方式,用毒,害死在了她面前。
没有早一秒也没有晚一秒,对方掐算好了时间,让他死在自己面前。
楚将离后悔了,这是她今生唯一一次后悔,她只是让他帮忙查了几回资料而已啊,她只是跟他出去逛了几次街而已啊,只是如此而已啊。她只是默认了他们是朋友而已啊,除此之外他完全是个局外人啊,这样也不可以吗?
楚将离一直以为自己的身份藏得很好。她的双重身份令她既可以行走在阳光下,又可以隐匿在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