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梅雨,如同受气的黛玉,只要哭啼起来,便是没完没了,但凡是在江南生活过的人,都知道老天爷这种小脾气。
但是他们除却骂两句老天爷不开眼之外,也别无他法。
哪怕拿弓箭射天,又能让天上的雨水听了么?
那些靠双手吃饭的人,不能出工,最为烦闷。
渔民的心情颇为糟糕,这阴雨连绵的天气,之前他们还敢铤而走险,可是如今淮安住了位伯爷,暂行法严格规定,阴雨天气不能出海。
这让想冒着高风险换口粮食的相反,都成为了渴求。
耕田的农夫,则是跪在家里,祈求老天爷快别闹了,若是一场大雨,连绵不绝,农田的庄稼很有可能被毁掉。
至于朐县的工人们,则是负面情绪最多,因为他们是靠工作养活自己,每天挣工分的日子虽然很累,但是拿着银钱,喝着米粥,嚼着腊肉的日子,真的很美。
如今这大雨连绵不绝,他们躲在家中,根本来不来一点儿读书人的优雅,只感觉每一刻悠闲,都是莫大的犯罪,都会导致几分孩子和婆姨在家里挨饿的可能性。
卯时初刻。
往昔这个时候,天边已经快要放亮了,勤劳的人民大众已经早早的吃完早饭,开始准备这一天的活计,可是此时此刻的大雨倾盆,乌云遮蔽天空,居然宛如黑夜。
县公廨里杀机弥漫,两条汉子静静的矗立在窗前,一动不动。
赵海闭着眼睛,伟岸的身躯如同一块冰冷的磐石,任凭外面疯狂暴雨,他就默默的站在那里,一语不发。而张家小少爷则故态萌发,陷入了一种悠闲模式,虽然跟赵海一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神却微微下调,或许刚才杀了人,心情有一种别样的畅快,此时此刻,硬生生
的任凭水滴溅起,打湿衣角,也全然不在乎。
屋子里充斥着浓浓的血腥味。
几个伙计打扮的人被随意的堆放在一处墙角,鲜血染红了地面变成深褐色,早已死去多时。
十几个鸠占鹊巢的高手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柜台上,刀剑被随意扔了一地,自顾的在一旁养精蓄锐。
时间一分一秒地逝去,窗前的两人却像两具雕塑一般,任他狂风暴雨,我自岿然不动,凝神留意着外间掩藏在雨幕下的一切异动。
张小少爷心里得意的紧。本来一次失败的行动,却峰回路转,得到了意想不到的运气。谁能想到那余通海居然也有心要置朱振于死地呢?自己现在守在县公廨的正门,只要朱振回来,在他露头的
那一刻,就是一击必杀的结局!
最妙的是,只要自己小心一点,能够杀掉朱振之后能够掩饰行藏,任谁也想不到是他张小少爷动的手!
咱白天的时候偷偷潜进来过,已经被赶走了啊!这可是成千上万都看到的,那时候咱被追赶得惶惶如丧家之犬来着,怎么可能一转眼就刺杀了朱振?
至于会不会将余通海出卖,这不在张小少爷考虑范围之内。
若是余通海当真仗义出手救援于他,那他张小少爷自然念着这份恩情,就是死,也不会出卖余通海。
可问题是余通海救援自己根本就没存着好心思,不过是相互利用而已,犯得着记着他的恩情?
那可就太傻了……
这下子自己就算是不能成为家族继承人,但是家族的其他人也一定会高看自己一眼吧。
毕竟自己解决了,他们做梦都想做成的大事。
而且还是亲手做的。
不由的,张家小少爷,感觉自己比那些嫡系子弟更加的尊贵。
张家不仅仅是看出身那么简单,有能力的子弟,终究是会上位的。
只要自己不死,必定张家封神。
倏地,在凄厉的风雨声中,两人隐隐听到了一阵夹杂在风雨声中的马蹄声,一直紧闭双眼的赵海终于睁开眼睛,喃喃道:“终于来了!”
身旁的张小少爷紧了紧手中的刀,回头沉声喝道:“做好准备!”
屋内其余十几人顿时一跃而起,各自将兵刃抄在手中,围拢在窗户旁边。很快,在昏暗的雨幕之中,在狂风暴雨之间,一辆马车正飞快地向这边赶来,街道上雨水横流,并没有阻挡住骏马飞快的速度,而在马车左右,各有几骑护卫,马上骑士
头戴斗笠,身着蓑衣,腰间挎着横刀。暴雨如注,那辆马车在风雨之中一路疾驰,径自来到县公廨大门外方才站定。几个骑士纷纷下马,有人想要遮起雨伞,但是雨伞刚刚打开,便被一阵大风吹得伞骨折断,
不能再用。
一个劲装青年跳下马车,浑然不顾漫天风雨,说了一声:“不用打伞了,这么大的雨,大家伙都赶紧进去歇一歇,待会儿让厨子整治一个火锅,一起喝一杯。”
言罢,抬脚往县公廨的大门走去。
商铺内的张小少爷看了赵海一眼,两人无言,却心意相通,不分先后的将身边的劲弩拿起,从窗户纸上戳开的孔洞瞄准外面那个敦实健壮的身影,猛然扣动机括。
“咻咻”两声轻响被遮掩在狂风暴雨之中,两支弩箭就像流星一样穿透漫天雨幕,隐秘而快速地射向了刚刚从车厢里跳下来的那名劲装青年。
三五丈的距离,转瞬即逝。
“有刺客!”
朱振押送着缴获的财货返回朐县。他不认为自己参与攻打张家的盐业小城的行动有什么用处,无论是朱沐英、刘青山、常茂、盛庸等等都是天生的名将,论起行军打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