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
育英中学的新生军训在教师节前结束。张子纯顶着一张晒黑的脸去参加了表哥婚礼,黑得一大半亲戚都没认出她来。
张子纯享用完婚宴,准备回学校参加下午的新生开学典礼,临走前甩给表哥一句祝福:你赴你的花烛夜,我去我的修罗场。
育英中学,就是个修罗场。
育英中学差不多在七八年前,成功pass掉隔壁育才中学,成为市里高中的boss,以遥遥领先且越来越高的一本升学率成为家长学生的首选。
自然,选学校就像炒房,房价越炒越高,学校的录取标准一年严过一年。张子纯进入育英中学,脚下踩着阵亡的千军万马。她进入这个竞争严酷的修罗场后,三年时间只有两种结局,一是把别人踩在脚下,二是成为阵亡行列的其中之一。
张子纯把行李暂放在宿舍,背着去了高一一班的教室。一班的教室全教学楼风水最佳,占据了上好地段,进出极方便。
张子纯迈进教室,淡淡地略过一张张陌生的脸孔。新面孔都在叽叽喳喳地跟旁边新认识的同学讲话,教室一片乱哄哄。她去得有点晚,只剩下最后一排有几个座位。张子纯选了一个坐下。
新班主任进来的时候,蚂蜂窝一样吵闹的教室瞬间安静下来。虽然听说新班主任刚刚生了孩子不久,但这也……胖得有点离谱了吧……
圆圆的班主任像一颗球一样滚进教室,捻过一根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乔瑾”二字。字体刚瘦清健,与其本人形象完全不符。
“我姓乔,叫乔瑾。小乔的‘乔’,周公瑾的‘瑾’。教语文,也是你们的班主任。”
然后是挨个上讲台的自我介绍,张子纯听得索然无味,低头在笔记本上画了个简笔小人。最后一个轮到她,她干巴巴地讲了几句后,低头慢慢走回教室最后一排的座位。
待她刚坐定,教室门突然被撞开,进来五六个男同学,一人手上拎着两提书。
乔瑾老师赶紧站起来,示意他们把书放在讲台上即可。“真是辛苦你们了。”随即点了坐在前排的几个同学帮忙,加上之前去搬书的那五六个同学,开始发新书。
坐在张子纯前面的同学给张子纯传来了两本语文书,张子纯接过后愣了愣,因为坐在最后一排的关系,所以后面已经没有同学等着接书了。张子纯左右看了看,询问了一下同样坐在最后一排的几个同学,有没有谁还缺书。回答是没有。张子纯暂时把那本多出来的语文书放在一边,因为前边那个同学又给她传来了两本数学书,她只好先伸手接书。
所有的书都发完以后,乔瑾叫那些去搬书的男生挨个给全班同学作自我介绍,然后他们依次回到自己座位上。张子纯左手边坐了一个男生,是刚刚去搬书的其中一个。她正对着多出来的整整一套书发愁。
乔瑾看了看表,先安排同学们上一会自习,她要先去开个会,一会回来再给大家讲新生注意事项。张子纯迟疑了一秒,然后抱着那一套多出来的书,从教室后门溜出去,快走几步追上圆滚滚走得慢吞吞的班主任。
“老师,多了一套书。”
乔瑾把那套书接过来,自言自语道:“哦对,我差点忘了,他还没来,他过几天才能来。”随即朝张子纯感谢地笑了笑。张子纯近看乔老师,才发现她五官长得其实很标致,眉眼挺好看的,可能只是因为生了孩子胖了一点,所以……
坐在张子纯旁边的男生,她坐下的时候瞥见他正往新发的教科书上写名字。
高风。
张子纯对他刚刚的自我介绍有点印象——我叫高风,高风亮节的“高风”。
刚刚去搬书的男生里,还有一个人的自我介绍给张子纯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是个叫汪斐然的男孩子——我叫汪斐然,斐然成章的“斐然”。但是我有点对不起这个成语,因为我相当于半个文盲,从小学开始就专拖全班语文成绩后腿。汪斐然的自我介绍同学们听了很逗趣,哄堂大笑,只有乔瑾老师脸上一阵白一阵青,为他那句“专拖全班语文成绩后腿”出了一阵冷汗。
这大概是她脑海里仅剩的两段自我介绍了,其余的印象不深,一概忘光。
乔瑾去开会了,安排大家临时上一会自习。周围的同学都拿出暑假里预科班的笔记开始重温暑假学过的东西,在育英中学这样的学校,假期不上预科班,是根本不可能在开学跟得上节奏的。在进入这个修罗场之前,张子纯上了物理、化学、数学、英语四门课程的预科班,整整一个月。但此刻她不想翻出暑假的错题本来看,课程还没正式开始,在真正踏入修罗场之前,她想干点简单的事情。
她翻开新发的语文课本,选着几篇感兴趣的课文开始看,一派悠然。
乔瑾开会回来时,张子纯刚好读完语文课本上鲁迅的《孔乙己》和《祝福》这两篇课文。乔瑾来不及多说,催着同学们去操场,新生入学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大家趁入学仪式的时候想想,考虑清楚自己想竞选的班级职务或者想当哪一科的课代表。晚自习的时候写在纸上,我会来教室收。”
第二天是育英中学高一新生正式上课的第一天。
乔瑾的课是早晨第一节,她一进教室,立马很丧地说了一句:“宝贝儿们,你们太伤我心了。英语课代表写了七个,数学课代表写了四个,物理课代表写了八个!语文课代表只有韩文昭同学一个人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