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嫣正忖,他是不是想和自己拌几句嘴,试试她是否真有一副好脾气。来了个小太监,传了皇上的口谕,宣两人进宫。
庆云殿前摆着个戏台,两个武生正翻着跟斗,戏台上金戈铁马铿锵而来,化作流水落花悠然而去,不知已演了几世的离合悲欢。
小皇帝面前烹茶的露水尚未冷却,咕嘟嘟地冒着水泡儿。
戏台上演得热闹,戏台下吵得热闹。
玉羡公主骨嘟着嘴,滚在皇帝的怀里,大发悲声:“呜呜呜,皇帝哥哥,我偏要嫁吴参将,你给我做主。”
瞧这小公主不出,才十六七岁,便这等有胆色,众目睽睽下逼着皇上给她赐婚,吴参将得蒙公主垂青,真是好福气,想必他上辈子救了落难的阎王之母,投胎时才叫阎王格外另眼相看。
小皇帝扯着龙袍,满脸尴尬:“玉羡,你先起来。你的婚事,和母后说去,朕不能拂逆母后的意思。”
小公主一把眼泪一把鼻涕,顺手往小皇帝的袍子上擦:“母后说了,吴啸天是个武将,将来边疆有了战事,他若战死了,我便要守寡,无论如何也不同意,哥,你妹子的幸福,就靠你了。”
果然被苏斐一语中的。
沐嫣正想着,便见到苏小侯爷一脸坐山观虎斗的表情,饶有兴致地待一边旁观,手中又换了一把水墨扇,摇得不紧不慢。
小皇帝继续专心扯自己的袍子:“玉羡,你再闹,朕可要……朕可要罚你不许吃饭了。”
小公主毫不畏惧地继续哭号:“你不答应我,我才不要吃饭,最好活活饿死你的亲妹子,你就称心了。”
看样子,九五之尊的一个头已有两个大。
小皇帝一瞥眼见到沐嫣二人到来,如逢救星:“沐姑娘,你来,劝劝玉羡公主。”
沐嫣望了望嘤嘤假哭的小公主,实事求是地觉得,她实在爱莫能助。
玉羡胆气更壮,赖在皇上的怀里不起来,哭声震耳欲聋,以一己之力,压倒整个戏台。
据说《山海经》里有种异兽叫“夔”,其光如日月,其声如雷,然而这夔牛见了小公主的嗓门,也要叫一声惭愧。
小皇帝生平最怕母后和妹妹两人,拿这两人没办法,又叫:“怀照,竹喧,你们来,到公主面前站一站,让公主比较比较。”
沈昀一怔,苏斐扑哧道:“皇上,你对臣的颜值倒是有信心。”
小皇帝慌忙摆手:“两位不必谦虚。玉羡,你需得树立正确的审美。”
小公主哭爹叫娘:“呜呜呜,这沈公子长得神仙似的,比我俊得多,斐哥哥也比他好不了多少,我嫁了这两个,如何同他们出得了门?我才不要他们俩。”
一番说辞,居然有理有据。
小皇帝仰天长叹:“天啊,你再这么对朕,就不要怪朕黑化了。”一咬牙,蓦地将玉羡一推,悲壮道:“你的婚事,朕允了!明日就赐婚!”
不等妹子答言,急急把话一口气说完:“母后那里,朕负责去摆平,吴啸天既然是个武将,朕命他在京当个文官,不去战场厮杀,也就是了。”
说罢便跑,不提防衣角还被小公主紧紧攥住,一个站不稳摔了一跤,不等宫女太监来扶,手脚麻利地爬起来,一声怒喝:“谁敢说出去,朕砍了谁!”
众宫人大惊,毕竟脑袋要紧,齐声道:“奴婢不敢说。”
小皇帝从玉羡手里夺回衣角,以足代马,一骑绝尘而逃,瞧身手,竟有几分江湖高手的风采。
小公主抹抹眼泪,心花怒放,笑逐颜开。
苏斐嘴角微勾,笑道:“恭喜公主,心愿达成。”
小公主向他撇了撇嘴,拉住沐嫣就是一声欢呼:“沐姐姐,皇帝哥哥太好啦!”
小皇帝一言九鼎,第二日,玉羡公主赐婚给吴啸天的旨意便公布于众,公主的吉时选得匆忙,定在半月之后。
新任驸马极得皇上青目,连升数级,调到刑部当了侍郎,一时风头无两,群臣蜂拥道贺,谀词何止如潮,简直如海得欲淹死新驸马而后快。
这日苏斐让小卫请了沈沐二人到苏府,背着手,笑得一脸神秘:“嫣嫣,我有个好消息告诉你,你猜是什么?”
沐嫣想也不想,就道:“是程屏他们被放出来了。”
小侯爷倒一怔:“你怎知道?”一脸不相信她的智商高到能未卜先知的表情。
废话。天子嫁妹,自当大赦天下。
昨夜怀照还潜入天牢,给程屏他们送了封信,信上让他们宽心,马上就能离开牢狱了。
苏斐满心只道这是个独家消息,不料沐嫣淡淡的似是早已知情,心下老大不是滋味,拍了拍手,命人将程屏等人领了出来。
程屏当先蹿出,亲亲热热地叫一声:“沐姐姐!我可算见到你啦。”奔到面前,兜头就抱。
沐嫣将他上下左右都看了一遍,见他面貌比起在寨中时丰腴了不少,看来苏小侯爷很有面子,天牢的待遇直追侯府,她很满意。
安慰的话还是要说,她清了清嗓子:“弟兄们,这些日子,你们在天牢里吃苦了。”
十来个弟兄含泪点头:“寨主,我们不吃苦。”
小苗摸着后脑勺笑得憨憨的:“在牢里,顿顿都有肉吃。”
沈昀礼貌性地带着一丝笑:“程军师抱寨主得忒紧,可见思念殷切。”
沐嫣脸一红,急忙从程屏的双臂环抱里挣脱了出来:“怀照,他是我的儿时玩伴,我们几岁的时候,就认识了。”
程屏不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