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日,却没有想象中的风平浪静。
云期将那纸手书放在匣子里,还不知如何处置,便有一个消息传来。
肃王妃染疾,闭门不出,将在王府佛堂内静养一月,阖府事务,都交给侧妃钟氏打理。
外人都道,范氏因管理王府事务,操劳过重,又担忧肃王身体,事事亲力亲为,是以才会病倒。
可王府中人却隐隐猜测,王妃范氏因触怒肃王,被禁足了。
大梁举国上下,尊崇佛法,寺庙林立,各家大族也惯常在府邸中设立佛堂。
肃王府佛堂占地广阔,可供一人环抱的高大立柱静静矗立着,夜晚,屋檐上的琉璃瓦还熠熠生辉。
整个院落中,只有西面一间屋有人进出,室内,一灯荧然,幽幽发着暗光,长长的食案前,摆着锦缎蒲团,一中年妇人端坐其上。
短短几日,范氏衣着去掉繁丽纹饰,头上亦无钗环,俨然一个素人模样。
一青衣婢女推门而入,见范氏形容枯槁,面庞苍白,神情呆滞望着墙上的一副绢本骑狮文殊菩萨画像。
“王妃…”婢女弯腰,推了推案上的食器,颤声道:“多少吃一点儿吧。”
范氏回神,失焦的眼神凝聚,冷声道:“我不吃,拿出去!”
婢女连忙卑躬屈膝,端着托盘转身,范氏忽然道:“他还没来么?”
婢女吓了一跳,端着托盘的手一哆嗦,她回身低头:“王妃莫急,嬷嬷已经带人去请了,还没动静,说不准,正在路上…”
她身边的老嬷嬷亲自去求他过来了,终归还是无用……范氏听罢,沉默,眼神逐渐又移到那张文殊菩萨画像前,焦茶色的绢布上,星星点点的暗淡,昭示着岁月的遗痕。
她低低道:“他不会来了”
声音缓慢而淡。
片刻,她声音忽然变得狠厉:“就算是要我死,他也不让我死个明白!”
范氏声色俱厉,猛地推下案几上的茶具,将它们摔得粉身碎骨。
婢女知她喜怒不定,惊恐俯身跪下,“王妃息怒…”
范氏猛地转头,盯住她,唇角向下,不上妆的脸上老态毕露,横着两道深深的法令纹,她疯魔般笑嚷道:“还唤我王妃作何!”
她忽然站起,蹒跚走了几步,怆然喊道:“孟衡!我的儿子!你看看母妃如今是何境地!你怎能抛下母妃!”
那青衣婢女跪着,见范氏疯癫之举,双手止不住地打颤,她下意识地往后缩去。
就在失控的范氏就要接近那婢女之时,门外忽然响起了几道轻重不一的脚步声,一人用力推门而入。
肃王跨步入内,眉目威严,目光森然,一眼看向王妃范氏。
范氏见他突然前来,怔了几秒,方才喊了一句:“王爷…”
肃王冷冷望着她:“几次使人来寻,本王如今来了,你所为何事?”
范氏仿佛找到救命稻草,上前道:“王爷…妾这几日来,听你的吩咐,不出佛堂半步,每日吃斋念佛。可妾实在是不知,妾到底是做错了什么…”
肃王面色冷清。
“你做了什么,还需本王提醒不成?”
范氏愣怔数秒,脑海里闪过惊疑,片刻复又掩下,她举起衣袖,擦着淌泪双目,凄然道:“王爷…妾实在是冤枉,王爷,我知你因孟衡一事,对妾暗恨在心,这实在是不公!如今又不知听信了何人的谗言,将妾关在这佛堂…”
“王爷…孟衡他还是个孩子,总有犯错之时,待得南下之师得胜北归,他便会知错了!”
不料肃王听罢,面色铁青,怒道:“你还敢提那个逆子!”
“他秘密勾结建安王起事,置我王府上下于何地?你可知道,一个不好,肃王府便无人能脱罪!”
范氏心下惨然,几步上前,抱住肃王衣摆,泣道:“王爷,等建安王事败,孟衡他便会知错了!如今他只是一时迷了心窍…”
肃王看了她一眼,随即转头,片刻后,静静道:“本王已上书圣上,除去他宗室之名。从今往后,他便和肃王府再无瓜葛。”
再无瓜葛。
这便是除去宗籍,变为庶人。
范氏听完,面色剧变,双目圆睁,“王爷!孟衡也是你的儿子!是从妾身上掉下来的肉!你怎能如此待他?!”
肃王见她面露怨恨之色,眼中最后的一丝愧疚消逝,他伸手扯开被范氏攥住的衣摆,道:“这个逆子!本王警告过他数次,他却屡教不改!还有,要不是因为他,谕之何必南下,以身犯险?”
肃王府成年之子只有两人,赵辅陵反叛,而偌大的一个肃王府却还在长安。肃王赵钧无可奈何,只得上书与之脱离关系,为表忠心,又让另一子赵豫戈亲自南下,征讨逆贼。
以此,打消圣上疑心。
范氏惶然坐倒在地,望着肃王一张依旧棱角分明的面容,眼角淌泪,“谕之的命是命,我的儿子的命就不是了吗?同样都是王爷亲子,奈何你厚此薄彼,偏心至此!”
肃王回头,见她竟是面色绝望,一张原本美丽的脸如今已经皱纹横生,不禁回想往事,动了一丝恻隐之心。
他忽然看着她的双目,慢慢道:“本王何曾亏待过他,又何曾亏待过你?”
不曾亏待?
范氏愣住,泪流满面,随即干笑了两声,她撑着矮榻从地上爬起,身上衣物褶皱不堪。
“阖府上下,谁不知道,王爷属意的世子人选是谁?我的孟衡,有何处比不上他?”
肃王不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