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问完,侧旁躺椅上的赵豫戈原先松缓的表情一变。
他沉默一会儿,换了个更舒适的姿势,将手臂枕在头下面,望着头顶还未挂上花苞的梨树,它看起来平平无奇。
“在我这儿,没有什么吉利不吉利的。我不喜艳丽花卉,觉得白色看着不错,就命人载下了。”
徐云期听他说得随意,点了点头,“白色是不错,说起来,这些论调对夫君来说,也是信则有不信则无,不去在意就好。”
赵豫戈刀头舔血的时日已逾七年,这些神魔鬼怪之说,对他来说不过是过耳听听而已吧?
她说完,静默许久,也没听见赵豫戈答话,他只是将目光凝在她面上,一双眼睛在黑暗里光彩熠熠,里面带着疑惑和审视。
徐云期被他看得面上发烫,“怎么了?我面上有何不妥”
赵豫戈摇摇头,慢慢收回目光,“无甚不妥。”
“看来,你早已经忘了。”他声音淡淡的,不知为何,在徐云期听来,里面却带了一丝说不出的情绪,像是一声叹息。
她眉头一皱,很想开口问他,她忘了什么?
赵豫戈却好像已经闭上眼睛假寐,她看得出来,他不想再谈论此事,只好又躺回去。
四周静谧无人声,夜凉如水,眺望远空,有一颗星辰划过天际,瞬间又湮灭在幽深天幕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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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大婚之日才刚刚过去不久,新婚夫妇二人却没能偷得几日闲,先是回门之礼,两人去徐府见过兄嫂,为了让他们放心,自是又表演了一番琴瑟和鸣恩爱夫妻的戏码。随后的几日,又参加了几回宴席,见过了赵豫戈的外祖,谢氏族人。
这几日里肃王极少露面,倒是王妃范氏极为活跃,上下打点宾客,府中的礼品仪式、待人接物都做得滴水不漏。她能从肃王的一个妾室爬到肃王妃的位置,想来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浮生若梦,转眼间徐云期入肃王府已有半月光景了。
赵豫戈这几日不知为何十分忙碌,虽还在婚假中,时常不到傍晚不归府。徐云期闲来无事,白日里侍弄花草、品茗赏器,闲暇时捡起来从前的拳脚功夫,权当是强健体魄之用。
青岚居内,案上摆了几匹精美布帛,以及一些琳琅满目的小物件,漆器、陶瓷,另外还有用器具盛好的新鲜瓜果,据说都是用冰块封存好,一路从南方运到长安来的。
平疏拿起一个彩色马俑,用袖子擦了擦,“夫人,早在入王府之前,婢子就听闻肃王妃持家有道,如今才知不是虚名,这么多东西,算起来已经往青岚居送了第二回了,看来啊,王妃还是很喜爱夫人的。”
四娘子如今已为人妇,平疏东菱改口叫她夫人。徐云期扫了扫案上的东西,心里感觉有些复杂,要是换了以前,她估计还会喜上一阵子,如今…见过谢氏以后,她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范氏了。
她摆了摆手,“还是和先前一样,把时鲜留下,其他的,都收到库房里去,待要用时再取。”
外面忽然传来几道此起彼伏的问安声,一个声音喊道:“郎君归。”
赵豫戈跨着大步入内,第一眼就看到了案上摆得满满的东西。徐云期怕他不虞,瞄了平疏东菱一眼,“来几个人,把东西搬下去吧。”
赵豫戈没多在意,“无妨,你要是有喜欢的就留着,只是要小心些,近身之物不要随意取用。”
徐云期点点头,“今日夫君早了许多。”
此时才是申时,红日还未西沉,接过他脱下的外袍,又让侍女斟茶,方才一坐下,赵豫戈举着茶盏问:“昨日祁夫人请夫人去的宴会如何?可还尽兴?”
不提还好,一提起来徐云期一张脸就垮了下来,“近来的大小宴会,无非赏菊饮酒、吟诗作对,一堆不相熟的人凑在一块儿,能有什么意趣?”
赵豫戈眉毛一挑,“我近来奔波在外,没能陪你一起去…”他一顿,“既然你不喜,下次再有请帖递来,推了就是。”
徐云期一手撑着下巴,伸手取了一支瓶中的花,摘下最末端的一片枯叶,“横竖都是无聊,要是不去,整日困在院子里,我怕也是要憋出病来了。”
赵豫戈若有所思点点头,“嗯,过几日吧,我该是能得空,到时同你一道去。”
他忽然想起一事,“听近山说,这月二十六,丹阳公主在江边有宴?”在画舫上设宴,听着倒是有趣,抬眼看徐云期一眼,她是个爱热闹的性子,该是会有几分意动吧?
舞,不爱赏赋,但他的夫人在府里闷得慌,他也就乐意陪她到处转转,什么公主王侯的宴会,他都可以走上一遭。
话音刚落,徐云期双眼就亮了起来,“要说到丹阳公主,听说她的公主府中有不少技艺高超的梨园之人,不知到时能否得见?她养的舞女们,个个仙姿玉貌,据说还能跳得霓裳羽衣舞,不知是真是假?”
这个丹阳公主说来还是一个奇女子,她将世俗拘束视为无物,府上乐舞艺伎数不胜数,美酒琼浆取之不尽,可谓奢华至极。
徐云期说到此处,忽然想起从前晏昔写的一首曲子,那是她曾经最爱的一首,名叫《惊鸿照影》,此曲乃是即兴之作,是他感叹于曹子建与洛水神女的凄惘遭遇,有感而发,福灵心至写成。
他曾说,洛神之美,若轻云之蔽月,若流风之回雪。
却不知,她能及得上我的阿云几分?
音容笑貌犹在耳畔,徐云期看着手里拿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