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1/2)

正房里，祖母已经换好寿衣，安详的躺在床上，脸颊泛着红润，像睡着了一样。

我将刚折的红梅插在一只白瓷梅瓶里放在窗下，屋里撤了暖炉，这梅花在这里熏染出一室冷香。

屋内一群人跪在地上呜咽着哭，我一言不发的走到床前，表弟沉默的跟着上前。

我想抬手再摸摸祖母的脸时，五姐跪爬过来，哑着声音说。“妹妹别摸，祖母着了妆，一摸就会把妆蹭掉。”

我转头盯着五姐哭得通红的双眼，缓缓放下手。

等大家都进来看过了，才正式准备装殓。

我退到一边，沉默等着。

沉香跑了进来，附在乌嬷嬷耳边低语了两句，乌嬷嬷点点头。接着就喊暂停老太太装殓，等一个人来将事情处理好了再举办后事。

我一直知道，祖母在等着谁，可直到死也没有等到。现在见着这个人，我就知道，祖母一直等的人，便是他！

那时，乌嬷嬷牵着我站在前厅里，眼睁睁看着。

那个人，于漫天风雪之中，携一身孤寂与温润缓步而来。

他一身墨色僧袍站在堂中，眸光浅淡的扫一眼众人，最后停在一个地方。

我仰头直视那个人的目光，喉咙梗住，半响才问他。

“你为何晚来一步？”

思衍微楞，他怎么也没料到这丫头见面第一句会问他为何晚来一步。他曾经千百次的想着这场景会是怎样？他会浅笑着说一句：六妹，好久不见抑或长大了。小丫头会笑嘻嘻的歪着小脑袋问一句：你是谁？

瞧着他怔住，我才知道自己不觉问了一个多么唐突的问题，赶紧低下头不去看那双如墨深瞳。

姚大爷上前点点头，道。“进去见最后一眼吧。”

与思衍同行的还有一人，一个圆圆脑袋的少年和尚。

乌嬷嬷看一眼留下的小和尚又牵着我去内室。

那个人背脊挺拔，背对着我们站在床前，嘴里喃喃念着什么，少顷双手合掌鞠躬，念一声‘阿弥陀佛’，然后转过身浅笑着望着我们。他墨色僧袍，斜披一件棕色锦斓袈裟，手里挂着一串小佛珠，颗颗圆润，脖子上也戴着一长串佛珠，长身而立，浩瀚墨瞳如包罗万象。少年和尚明明浅笑而立，却看着像寺庙里千万年都宝相庄严彻法界的佛像。

乌嬷嬷这时便放开我从怀中掏出一封没有署名的书信，拆开后环视众人，说道。

“老太太临死前留下遗书，既然该来的都已经在场了，那就趁这时说清楚吧，还请大爷、二爷以及几位郎君验过笔记真伪。”乌嬷嬷先把信展开一一走到伯父兄长们面前请过目，等几人都点头后方念道。“老太太交代有三件事，第一件是，老太太做主将四郎君青恒过继到三爷名下，作为三房嫡子。而今四郎君也回来了，还请大家见证。”

乌嬷嬷伸手请那位黑袍少年和尚上前一步，明显那位四郎君便是他。

满屋人，神色复杂的看着他。思衍笑着低头看一眼身边的小丫头，点点头承认。

这是姚家大爷姚大人与大夫人却站出来反对了，姚大爷上前一步直接义正言辞的拒绝。“这件事不妥。”

而大夫人看丈夫也不同意，则暂时不说话沉默着站在丈夫身边看他有什么理由。

大家都惊讶的看着他们，不解向来孝顺的人怎么这时候会违背老太太遗愿。

姚大爷知道大家的疑惑，也不卖关子，清了清喉咙道。“青恒是庶子，过继青恒过去，我是觉得对不住三弟。既然如此，左右都是从大房过继，那就过继青桓吧。”

这话一说出，首先不同意的就是大夫人了，立时站出来，道。“我不同意，不同意过继桓儿。”

“我也不同意。”

我诧异的看向对面站出来的大姐，想不到这时候她居然会站出来。我自然是因为清楚姚青桓种种恶行才不同意，确然不知道大姐是因为什么。

这时就见姚青澜淡淡瞥一眼青隐后，平静道。“虽然作为一个出嫁女再插手娘家事，实在欠妥当，可大伯父不妨听侄女一言。您常年带着大哥在外，大伯母想念儿子时只有二弟陪伴在侧，这么多年每日相伴，您突然要将二弟过继到三房，可怕大伯母难以接受。”

于氏听姚青澜帮着她说话，当即点头，连连称是。

乌嬷嬷看够了几个人态度，这时出来淡淡提醒道：“各位主子估计没听清，老太太指定的是四郎君过继到三房为三爷嫡子。”

姚大爷也想到妻子这些年也不容易，再加上母命不可违，这才甩袖，撇过脸看一眼那个他见都没见过的儿子，点头勉强同意。

于氏这会儿不得已压下心里的想法，老太太过继子嗣到三房的决定不可能更改，她也不可能把亲儿子拿出去，那么这件事便不能拦着。

乌嬷嬷看再没人站出来，这才道一句。“那这事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老奴便说下一件事了。”说罢继续拿着遗书往下念。“第二件事，老太太吩咐将来府上娘子们的亲事需得是自愿。”

这件事倒是没什么大不了，几个爷们没意见，大夫人则看了一眼女儿和几个庶女，心里想着自己女儿已经定了亲，虽然老太太猝不及防死了，也打乱了大房计划，可有些事也是早晚的事。至于那小庶女，还不是任她拿捏也不敢吭声。二房的温氏便明显的高兴了，自家本来就是庶出，所谓庶出儿子的子女那也还是庶出，大房两个女儿分家还好若是不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