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贼子
方胜出门的时候，离天亮还有两个钟头，他戴了个帽子，穿了一身不常穿里装着浆糊刷子，几十张大字报被他卷在了外套里。
方正一写着大字报的时候，方胜就把这些装备都准备好了，他不是第一次做这个事情，所以做的轻车熟路，做的得心应手，做的都哼起了小曲。
甚至还有精力去规划路线，他来龙山也有些日子了，知道龙山不算大，像中国百分之九十九的小县城一样有几条不宽的街道，也有无数的小路和巷口。
这些小路和巷口，就成了方胜悄无声息隐藏在黑暗里的最得力助手，因为即便是这个时候，也有早起的人准备着新一天的生活，方胜不必担心这些人叫住他盘问，然而被看到终究是隐患。
所以他像一个真正的夜行侠那样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和脚步，然而即便是真正的夜行侠也难免会在不经意之间留下自己的痕迹，方胜所不知道的是，就在他贴出第十一张大字报的地方，手电的灯光已经亮了起来。
“错不了了，就是这个小子。”手电的余光里，是眼睛里亮起来的希望，在龙山这个地方，地方不靖，是个有些夸张的形容，夜不闭户，是大家都知道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所以在夜不闭户与地方不靖之间，就有像张宝成和张向阳这样奔走着的人物，只不过张家这两个兄弟能够管得到的，也只有龙山食品公司这么几个仓库而已，外面的事情太乱，他们不想管，也管不了，保卫科保卫住公家的东西那就够了，就是这点工作，也足够他们两个抽干净一包烟了。
“还真是从通风那个地方钻进去的，得按个栅栏了。”
张宝成前两年从部队里退下来的时候，就跟着自己家里的大哥张向阳到了龙山食品公司，这两年他倒也兢兢业业，虽然人是凶了点，也有手脚不干净的小毛病。
可他多少也是当年龙山成名的流氓，有他镇在这里，十里八乡的弟兄们总算也给点面子，偷鸡摸狗的事情也不会弄到食品公司里来，只不过这个安稳如今却已经不在了。
事情也很简单，这两天张向阳查库的时候少了不少烟酒，要说是他那个兄弟张宝成干的张向阳第一个就不肯相信，张宝成手脚是有问题，可总算有个分寸，不可能一次拿走这么多。
然而两个人查了门锁，看了窗户，都是没有发现什么，他们两个守了好几天眼睛都要冒火的时候就听见了外面那个细碎的脚步声，等着冲出来的时候人早就不见了，可地上的脚印子这个却一下子就被细心的张向阳看到了。
虽然都是不完整的东西但却能看出是个孩子，要是孩子的话，那也还真说的过去，从通风管道进去也不会坏了门锁和窗户，至于墙上那个大字报，张向阳却是没有留意，这黑灯瞎火的，白纸黑字模模糊糊的看它做什么。
“跑不远，分头追。”龙山不大，就是那么几条路，往东是大道，往西是六中，别看天色还早，可大道上也是有人来人往的时候了，至于六中，那个地方也有巡查的保卫，两边都是死路，那剩下的也只有一北一南。
张向阳不像他那个兄弟就知道耍狠，他当保卫科长靠的就是脑子，他脚也就是那么一跺，就想明白了该怎么做，手一挥，两个人就一南一北的追了出去，至于方胜，可是没有想到自己后面还有这么两个人物，这个时候的方胜，刚刚翻进了龙山六中的矮墙，然后掏出了一个马扎垫在了脚底下，然后把最后两张大字报贴了出来。
“也不知道罗三贵和宋江在干什么？”贴完这两张大字报之后，方胜心满意足的收好了马扎，抬头看了看自己的杰作。
他带着马扎就是怕人家发现大字报贴的不够高怀疑到他和他的那两个朋友身上，毕竟得罪老邢也就是刚刚的事情，可是方胜想到这些的时候他已经没有办法收手了。
他有点后悔，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说的一个是隐忍然后成就大器，另外一个就是报仇太快容易被发现，那些个公安办案都是先找那些结怨的，他们和老邢的结怨也就是在昨天。
然而事情做了就是做了，写大字报的是方正一这个龙飞凤舞的，不是他们这种学生能写的出来的东西，这是其一，然后这个大字报贴的位置也能看出来是个成年人干出来的，这一路上方胜自信也没露过痕迹，没人看到那就是死无对证了。
这些个事情方胜一一想到之后，心里就安稳了许多，他甚至想到了更多的事情，比如在明天他要怎样做出一副愕然的样子把自己撇清，又比如接替老邢的会不会是那个一直夸奖他聪明的张老师，然而还没有等到他想到更多更多事情的时候，他就不敢再往下去想了。
因为在他翻过六中的矮墙穿过旁边的小林子想要潜伏回家的时候，他看到了自己的朋友宋江被两个恶狠狠的人按在了地上，他下意识的想要大喊一声，想要去六中喊几个保卫科的叔叔来救救自己的朋友，可他发不出声来，他知道自己只要一喊起来所有的人都会知道他到底干了什么。
这样的后果让方胜一下子不寒而栗起来，他咬着自己的手，甚至不敢让自己哭出来，他看到自己的朋友宋江被那两个人男人按在地上打的满脸是血，打的像树上掉下来的叶子在风里摇摇欲坠，打的像是断了手脚。
可他就是不敢出来做点什么，他眼睁睁的看着宋江挣扎的爬起来，然后被打倒，然后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