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允武推开房门的时候,看见姐姐正跪伏在床上,顿时不知所措地站在门口。叶慧闻声抬起头,看着门口的小弟,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水,直起了腰。
允武露出担忧的神色:“姐,你还很疼吗?”
叶慧说:“不疼了。”
允武说:“刘阿姨听说你受伤了,送了点粥过来,你喝点吧。”
叶慧注意到他手里端了个碗:“好。刘阿姨走了吗?”刘阿姨是她家隔壁的邻居,丈夫因工伤死了,独自带着两个女儿,虽然自己的日子并不宽裕,却给了叶慧一家不少帮助,叶慧的母亲在她13岁的时候就生病去世了,很多事情都是刘阿姨教她的。
“嗯。”允武将粥放在缝纫机上,这台缝纫机以前是母亲用的,后来母亲过世了,使用权就归了叶慧,不用的时候就将机头收进斗里当桌子用。
叶慧缓缓从床上下来,她注意到窗外一片漆黑,天已经全黑了,自己昏睡了这么久吗?她在缝纫机边坐下来,摆放在上面的圆镜子映出了她的脸,那是一张年轻美丽的脸庞,白皙无瑕的鹅蛋脸、睫毛纤浓的大眼睛、小巧高挺的鼻梁、饱满粉润的红唇,然而比这些更醒目的还是头上缠裹的纱布,她用手摸了摸纱布:“你们送我去医院了?”
允武说:“我们去了爸爸单位的卫生所,医生说没什么大事,睡一觉就好了,他给你上药包扎了一下。我和允文就将你背回来了。”
“你们背我回来的?”叶慧吃了一惊,看着还不及自己高的弟弟,他们才13岁,从电影院背自己去爸爸单位,又从爸爸单位回来,这可不近。
“嗯,我们轮流背的,我们力气很大的。”允武一脸自豪,“姐,你没事了吧,头还疼不疼?”
叶慧微笑着说:“谢谢你们。我好多了,吃点东西,睡一觉就好了。你们吃过了吗?”
“吃过了,允文做的。”
叶慧不由得笑了,允文好吃懒做是出了名的,当然这个懒做只是指懒得工作懒得赚钱,并不是懒得做饭,他为了吃一口好的,从小就锻炼出了一手好厨艺。叶慧低下头慢慢喝粥,粥已经凉了,口感温热,里面还有蛋花和葱花,咸香可口。允武见姐姐开始喝粥,便松了一口气,在他的认知里,不管是受伤还是生病,只要肯吃饭,那就意味着身体在康复:“那我走了,姐你都吃了吧。”
允武出去了,叶慧默默喝着粥,开始理时间线。现在是1982年7月,她18岁,刚参加完高考,落榜了,没再复读,直接去化肥厂上班了;哥哥叶志飞要到年底才复员,他还没有去汽车厂上班,没被人陷害;魏楠也没复员,没有和自己谈恋爱;父亲没有因为哥哥和魏楠的死醉酒驾驶出车祸;允文和允武才13岁,他们还没有辍学去混社会……也就是说,除了母亲,家人都还健在,一切悲剧都还没发生,她有足够的时间去阻止那些错误的发生。想到这里,叶慧喝粥的动作也加快了,还差点呛住。
喝完粥,叶慧伸了个懒腰,抬头看着灰扑扑的墙壁和不平整的地板,觉得尤为亲切。这房子是自家的,叶慧祖父母解放前自外地来南星市郊租地种菜,土改后分了一点地,后来南星市朝周边扩张,就把他们家这片儿给规划进去了,多余的地都被征收了,只给他们家留了这块宅基地,并按照市政府的规划要求盖了这套房子。
本来是打算修三层的,房子没修完,叶慧母亲就病倒了,不久便去世了,没有钱再装修,一直维持着原来的样子。宽度只有一间房,楼梯修在中间,隔成前后两间,厨房和父亲的卧室在楼下,他们兄妹住楼上。眼看着兄妹都大了,房子明显有点不够用了,不过比起那些住职工宿舍的人家来说却要好不少,不用全家挤在十几平方的房子里。
叶慧还记得自己为这房子和大弟允文争斗了许多年,父亲养老是她负责的,父亲允诺房子分她一半,但最后房子还是被允文在赌桌上输掉了,再加上一些别的事情,他俩闹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说到底,都是被穷给逼的,不然怎么会骨肉反目呢。叶慧深吸了口气,这次她绝对不能让利益影响到亲人的感情,当然,首先是不能再看着允文往不归路上跑,嫖赌黑样样都不许他沾,也不能让他再把允武给带偏了。
想到这一切,叶慧浑身充满了斗志,起身下楼去洗澡,看见对面的门还开着,走过去看了一下,里面没人,这是大哥和弟弟的房间,现在大哥不在家,就成了允文允武的房间。允文允武又去哪儿了?她一边叫着两人的名字一边下楼,楼下也没人,爸爸出车去了,否则这俩小子不敢跑。叶慧叹了口气,肯定跑到谁家看电视去了,这两个臭小子,马上要期末考试了,还不好好学习,居然跑去看电视。她打开门,发现马路对面摆着一台电视机,散发出的灰白光线像一只聚光灯,吸引了不少左邻右舍,看电视的人都坐到马路上了,幸亏这年头车少,不然多危险。左邻右舍聚在一起看电视,是这个年代特有的回忆。
隔壁的刘贤英正在门口摇扇纳凉,看见叶慧出来,赶紧问:“小慧,你好点了吗?”
“好多了,谢谢刘阿姨的粥。阿姨你看见我弟弟了吗?”叶慧问。
刘贤英指了指对面:“小文和小武去那边看电视了。”
叶慧想了想,走过去找人,要是从前,她绝对只会站在门口大吼一声:“叶允文、叶允武,赶紧给我死回来!”叶慧年轻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