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阴的厉害,北风呼啸而过,擦着地边卷起一阵尘土迷了行人的眼。
两辆马车慢悠悠的驶过来,停在文江侯府,后头的马车上跳下来几个婆子,疾步奔到前头的马车前,小心的撩开帘子,低声道,“姨娘请下车。”
车内传出娇滴滴的声音,夹着几分不悦,“老爷,到了,该下车了。”
“行了,别拉着个脸了,等过了年爷再带你出去玩。”话音一落,车上跳下个三十来岁的男人,眉目清秀,举手投足间颇显fēng_liú。
车内又传出个孩子气呼呼的抱怨声,“姨娘,我还没睡醒呢,叫醒我干嘛。”
“小兔崽子,都到家门口了你还睡,快下来,见着你祖父祖母嘴巴甜着点,莫给我丢了脸。”
这一会儿功夫,府里已得了动静,早有小厮将门打开,急慌慌的迎了出来,“三老爷您可回来了,侯爷跟太夫人可都念叨着您呢。”
江微舟站在车下,面上几分不耐,朝车内扬声道,“磨磨蹭蹭的干什么,还不快点下来。”
一个身穿水绿色短袄,肩上披件撒花小衣的女子手上牵着个粉嘟嘟的小男孩从车里钻出来,扶着婆子的手轻巧巧的下来,两条柳梢眉微微蹙了蹙,小巧的下巴,娇艳欲滴的红唇,头上梳着时下最流行的发饰,发间斜插着一支吊坠儿镶着墨绿宝石的银钗,笑吟吟的翘翘嘴,“老爷,既然侯爷太夫人都盼着咱们回来呢,那咱们快进去拜见侯爷跟太夫人吧。”
江微舟斜眼瞥她,目里露出些警告之意,又看向那小男孩儿,“意韧,你随我去见祖父祖母。”
江意韧今年八岁,乃是万姨娘所生,是江家现有少爷里最小的一个,眉目清秀,长相随其父,又是江微舟唯一的儿子,自是被江微舟捧在手心里养着。
他年纪虽小,心眼却灵活的很,自抬头看到文江侯府几个字后,便主动松了万姨娘的手,听到江微舟的唤声,当下便欢快的道,“是,父亲。孩儿也很想念祖父祖母了。”
“四爷真真乖巧懂事,难怪太夫人天天的念叨着您呢。太夫人一大早便让人在门口等着了,老奴不过进去看了一眼,三老爷这就到了,侯爷跟太夫人都在暖香院等着您呢。”一个婆子满面堆笑的疾奔出来,正是太夫人跟前伺候的江妈妈。
江微舟扭头看看万姨娘,“你先去里头收拾收拾。”顿了顿又忽然道,“别忘了先去拜见夫人。”
万姨娘眸里闪过一丝不悦与委屈,差点将牙咬碎,可当着江妈妈的面,即使咬碎了也要咽进自个儿肚里去,还不得不装出一副温顺的模样,“老爷自管去,妾身不会忘的。”
江微舟这才大踏步走进府门,江意韧则紧紧的跟在后头。
江妈妈转身欲走,万姨娘却三步并作两步追了上来,满脸上遮不住的笑,“江妈妈,这府里上下都还好吧?”
江妈妈侧身看看她,笑了笑,“一切都还好,姨娘您可是越来越漂亮了。”
万姨娘立时便笑的花枝乱颤,捏着帕子掩了掩嘴,“江妈妈,这大过年的,我也没什么好东西,都是在外头见到的看着稀罕的物件弄回来了些,你得了空过去选几件可心。”
江妈妈面上闪过一丝惊喜,欠欠身谢道,“多谢万姨娘,您带回来的稀罕物件可都是咱们见都没见过的。”压低嗓音又道,“这府里就您最大方了。”
万姨娘在心底冷笑,哼,有钱当然大方了,若不肯出钱,指不定背后说什么呢,心里这么想着,面上的笑意却更浓,“江妈妈,我也就是对您,您可是这府里最辛苦的人。”
江妈妈笑的红光满面,“也就万姨娘懂得我们的心。”
万姨娘四下里瞟了瞟,见并无旁人,遂低声问道,“江妈妈,我们那院子里可有什么事?”
江妈妈摇摇头,“没什么事,一切都好一切都好。”眼珠子却四处乱晃着似是在遮掩什么。
万姨娘看在眼里,心思早就转了几圈,“江妈妈,有什么话您尽管说,这里都是跟我多年的,不会说出去的。”
几个跟在后头的丫头婆子自动自的慢走了几步,与两人拉开些距离。
江妈妈仍是支支吾吾不肯多说,万姨娘急了,跺着脚道,“江妈妈,亏我一回来便来跟您热乎,大老远的带回些东西巴巴的让您挑选,这会子连句话都不肯说了。”
江妈妈眼见着火候已差不多,叹了口气,“万姨娘,我们这些做奴婢的,您又不是不知道,少一事不如少一事。”
万姨娘更加着急,只差把心掏出来给她看了,拿着帕子装作抹泪,“您这会子知道难受了,我又何尝不是?在这府里,我竟是连个奴婢都不如的。”
江妈妈暗暗在心里嗤笑一声,都快被三老爷捧在心尖尖里了,还说连个奴婢都不如,怪不得将三老爷迷得神魂颠倒的,竟是个会演戏的狐媚子,脸上却浮起一层同病相怜,“姨娘莫要这么说,旁的没事,就是腊八前一日,侯爷问起三老爷的事,气恼老爷腊八没能赶回来,便有人说是姨娘的缘故,后来三姑娘又提到四爷的事,侯爷真发怒了,说……”
江妈妈故意将不点出到底是谁所说,只说有人,万姨娘自是将这人自动归结在三夫人樊氏身上,只恨得牙痒痒,见江妈妈又顿住不说,咬着牙急道,“你倒是说啊,侯爷说了什么?”
江妈妈又开始支支吾吾,支吾了一阵子才压低嗓音道,“侯爷说把您交给三夫人处置,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