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论可怜的康斯特娜是如何地因为女公爵的最后一句话忐忑不安,让我们将视线转回圣马丁修道院。
埃奇奥离开后,朱利奥召来服侍他的修士将可以说是非常干净的餐盘收下去,修士即将离开房间的时候,他好像又改变了主意:“拿一些面包来,”他说:“要夹上厚厚的奶油,撒上浆果与奶酪粒,再加上一板培根。”
修士遵命的同时也不免在心中猜度,这位大人从不暴食暴饮,晚间更是饮食清淡,难道是先前的那位信使给他带来了什么好消息,让他胃口大开?他不知道的是,他一离开走廊,就有一个男人从房间一侧的祈祷室里走出来。他穿着豪华的天鹅绒外套,圆领上缀镶嵌着宝石,一排晶莹的小纽扣用贝壳磨制而成,内衣的袖口带子从腕部露出来,带着那不勒斯风格的刺绣,在他的左胸口上,缀着一枚个人纹章——上面是王冠,下面是面对面立起的两匹黑狼,上面的王冠是那不勒斯的国王斐迪南二世特许,因为拉尔夫和其他两个人在塞米纳拉战役中拯救了他的性命,为此他赐封他们为骑士,并给了他们各人一块小小的封地。
令人惋惜的是,斐迪南二世两年前不幸因为疾病或是毒药而死,他的正式婚姻没有留下子嗣,继承了那不勒斯王位的是他的叔叔,腓特烈四世,新的那不勒斯国王对自己的侄儿没什么好印象,对他提拔起来的臣子与骑士也是如此,遑论拉尔夫等三人之前不过是地位卑微的雇佣兵,他没有什么顾虑地就列举了种种罪名将三人的领地与爵位收回,而那些曾经在塞米纳拉战役中承蒙三人援手的贵族们居然也开始装聋作哑,只有一两个还顾念着恩情的人派遣使者为拉尔夫送信,他才有幸出现在朱利奥面前,而不是如另外两人那样被绞死在荒地里。
要说,他有没有尝试着投靠其他贵族,或许是有的,但他没有士兵,孤身一人,人们对他也不了解,所以思前想后,拉尔夫还是厚着脸皮来找朱利奥了,要他说,这位主人除了过于仁慈懦弱,优柔寡断之外真没什么不好的地方——虽然这两点就足以致命了,不过他现在也只想找个临时性的落足点,或者也有可能,可以通过美第奇攀附上如日中天的博尔吉亚。
但他也不得不感叹,若是世上真有命运女神,那么她肯定有只猫——不然自己的命运之线怎么会被玩弄的乱七八糟呢,他刚到布雷斯特,就听说朱利奥被刺杀的消息,然后他的主人就将残酷的事实摆在了他眼前——他们玩完儿啦,不要说友谊或是同盟,如今他们也只是保持着最浅薄的一层假象没有撕毁,而这层假象,等到美第奇离开了布雷斯特,也就宣告彻底破裂啦。
按照拉尔夫早先的想法与习惯,还有雇佣兵们的惯例,他应该离开调转马头,去找凯撒.博尔吉亚,向他,意大利未来的王摇尾乞怜,看看能不能得到一两块肉骨头;但也许是魔鬼让他发了疯,他居然没有离开,他在普鲁格维林的小镇上住了一段时间,然后就来到了朱利奥的身边,安安心心地做起他的副手来。
“为什么呢?”拉尔夫说:“大概是因为我之前先去了努奥罗吧。”
“噢,你去了那里,”朱利奥一边看着他以不逊于埃奇奥的速度狼吞虎咽,一边问道:“哪儿怎么样了?”
“一切都很好,”拉尔夫说,他之前还有些担心那些小伙子们,要知道,只有在非常罕见的情况下,雇佣兵们才能从雇主这里得到尊重与厚待,他为美第奇家族效力了二十年,洛伦佐.美第奇在世的时候还好些,可等到皮埃罗.美第奇掌握家族权柄的时候,他们的境遇就变得难过起来,平安无事的时候,他们的用度和佣金都被克扣,申诉也会被无视,等到查理八世的军队围住了佛罗伦萨,需要他们的时候,皮埃罗又因为之前的薄待而认为他们不够可靠拉尔夫:原来你也知道啊,没有召唤他们而是雇佣了三百名陌生的雇佣兵,结果我们都知道,他们与法国军队一接触,就抛下自己的雇主逃走了。
但后来,念及洛伦佐的恩惠,拉尔夫与他的小伙子们还是护送美第奇家族的其他人离开了佛罗伦萨,不过那时候他想,这是最后一次了,等到美第奇的人们有了一个安身之处,他就带着自己的人去到罗马或是比萨,谁知道,不过寥寥数日,朱利奥,美第奇就扭转了局面,美第奇的人虽然没有获得完全的谅解,但至少可以回到他们的老宅,安然度日了,他也得到了丰厚的报偿,回到了原先的营地。
等到塞米纳拉战役,他对这位年轻的主人,又是感激,又是气恼,感激于他甘愿将拯救国王的功绩留给他和其他两个雇佣兵队长,气恼于不知不觉间,那些小伙子们的心都跑到另一个人的手里去了——只是他们也没什么可责备的,就连他也不免沉迷于商人们带来的,琳琅满目又应有尽有,还能分期付款或是贷款的货物、马匹、武器与盔甲吗?
他担心的是在战役平息后,朱利奥.美第奇回到罗马后,这些小伙子们就变成了累赘,无处可去的流浪雇佣兵可比有主的小狗可怜多了,拉尔夫还想,等他在那不勒斯立稳脚跟,就将他们召唤回来。
没想到他倒霉的比朱利奥,美第奇还要早。但他去努奥罗看望那些小伙子的时候,发现他们过得都很快活,他们有充足的肉食,面包和油脂,蔬果和葡萄酒由那里的修道院提供,有干净暖和的衣服,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