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骄傲的小伙子,一进到普鲁格维林就开始皱眉头,若说他们还在普鲁格维林的时候,这个镇子除了贫寒倒也安静,但现在这里不知为何到处都挤满了肮脏的穷人,他们在街道上躺卧休息,寒暄吵闹,为了享受冬日的阳光而散开的衣襟散发着令人窒息的臭味,其中还有不少孩子和老人。
让他大为恼怒的是,一进入小镇的石板路,他就被守卫勒令下马步行,为什么呢?为了马匹的蹄子不会踩到那些蠢货的手和脚,他再三争论也没用,据说这是善心夫人与大主教下达的命令。现在正值三月末,但出于海角尖端的普鲁格维林依然冷的出奇,他抓紧了裹在身上的貂裘,畏畏缩缩,满心嫌恶地走在因为穷人太多而愈发狭窄的石板路上,他身前的随从骂骂咧咧,手中挥舞着棍子,威吓着那些该死的“牲畜”让开道路。
这样的威吓按道理说应当行之有效,谁知道一个迟钝的老太婆走着走着竟然往后退,一下子就踩住了随从长长的鞋尖,这下子可不得了了,猪倌出身的随从立刻疯狂地挥舞着棍棒,像是抽打母猪那样抽打着那个蠢货,嘴里还发出有节奏的“噜噜”声,只是听着他的同伴在一边哈哈大笑,他的情绪也从愤怒转向了亢奋,他越发起劲,甚至跳得高高的,将棍子甩的啪啪作响,他是那么得意,以至于忘记了去看看那个老太婆为什么会突然后退,直到两个强壮的修士冲过来,抓住他的手臂,把他拖到一边的时候,他才害怕起来,他转动着脑袋,寻求主人的帮助,却看到他的主人正垂头丧气地跪在了污浊的石板路上,大十字架的阴影笼罩在他的身上,猪倌随从的眼睛睁大了——他还看见了身着大主教服的年轻男人,衣着华美的贵人们,还有手捧圣物盒、经书、圣器,提着香炉、蜡烛的修士与侍童——唉呀,殴打一两个肮脏的农民,就算是至死,也算不得什么错误,但阻挡了大礼游行,这个罪过可就深了,猪倌随从顿时脱了力,就像那个被他殴打的老太婆那样,涕泪横流,卷缩在了地上。
博尔吉亚的使者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抬起头——他当然是认得朱利奥的,即便不认得他的面孔,也认得他的主教袍子啊,“大人,大人,”他大叫道:“我是凯撒的使者,我给您带来了他的亲笔信,大人,请原谅我的过失,看在我迫切热烈的心上!”
大礼游行当然不会因为这点小意外中止,身着殉道、圣神降临及圣秩圣事时所用深红色祭衣的大主教甚至没有停下脚步,他身边地位最为崇高的善心夫人甚至没有给予仁慈的一瞥,游行的队伍从跪着的他们面前走了过去,善心夫人的侍从接替了修士的工作,那些被他们轻蔑的穷苦人跪在队伍两边,喃喃祈祷,等到队伍走过,他们就爬起来跟在队伍后面,谁也没有看他们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