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利奥在名义上是洛伦佐以及妻子的孩子,他和他的双胞胎姐姐借用了他们1472年夭折的一对儿女的身份,那时候,还未经由洗礼的孩子被视为身怀罪孽,甚至不能进入家族墓地,外人更是不解其中细节,但乔作为洛伦佐的长子,对此还是非常清楚的,因为他的父亲一再告诫过他,他必须如同保护自己的儿女一般保护他的堂弟——乔是愿意的,他自内心地怜悯这两个在出生的时候就失去父亲,又失去母亲的孩子,而且面容秀美,性情开朗的康斯特娜在美第奇的宫殿中也受到了许多人的喜爱,乔很爱这个妹妹,也爱他从未谋面的那个弟弟。
当然,家人的爱是一回事,因为他的建言,让可怜的乔从此远离他最心爱的,巴克斯的造物之后,乔想要打他一顿屁股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乔气哼哼地穿过中庭,前厅,他之前询问了一个教士,朱利奥和卢克莱西亚到银湖去了,系着小船的码头东侧,有着一片绵延近百尺的浦菊群,因为浦菊也是草药的一种,所以皮克罗米尼主教经常让他的学生去采集一些回来制作药剂,卢克莱西亚不是主教的学生,但她愿意和朱利奥在一起,几乎都让她的兄长凯撒感到嫉妒。
而就在乔望见银湖的那一刻,日光突然失去了之前的灼热与刺目,天空与湖面都彷如燃起了熊熊烈火,将它们切割开来的是黑色的松林,远处的山峰顶端闪烁着如同天堂一般的金光……在这样的光线下,所有的事物轮廓都变得柔和而模糊,浦菊群也不例外,每朵还在盛开的花儿都如同悬浮在乌云中的星辰,白色耀目,紫色华贵,在它们之中,似乎因为疲累而沉沉睡去的两个孩子被最后的光线笼罩着,他们小小的手握在一起,面孔相贴,摘下的花朵落了满身,他们的皮肤白皙的如同在散光芒,黑与金如同不同色的丝绸,如果现在有一个画家,有一个雕塑家,有一个金匠,他准能因此创造出一副伟大的作品来。
作为一个崇尚美或许比崇尚圣灵更虔诚的美第奇,乔的怒火顿时如同遇到了水一般的火消弭的无影无踪,他站在原地,双手紧握,眼眶中满是感动的泪水,眼前的美景让他甚至不敢去惊动或是打搅。
“但是任由他们如此的话,”最后凯撒只得让自己来做这个煞风景的人:“会着凉吧。”罗马在十月底的气温依然可以与伦敦六月的气温相媲美,但到了晚间,尤其是在水汽充沛的湖边,风中裹挟的寒意总是要比其他地方多一些。
在乔说些什么之前,朱利奥就醒了。卢克莱西亚自告奋勇地来帮他的忙,代价是一个故事,还要先付。被迫接受了这份不公契约的朱利奥只得无奈地,修修改改说了一个三只小猪,结果没说完,卢克莱西亚就心满意足地抱着他的腰,扑在他的身上睡着了,皮克罗米尼主教科学而又放纵的“饲养”让她比在皮恩扎的时候还要来得沉重,朱利奥一边说着三个小猪,一边想着四只小猪……这样他没有办法走开,也没有办法看书或是做些别的什么事情,而且阳光是那样的温暖,浦菊又是那么的柔软……
卢克莱西亚被凯撒从他身上提了起来,但朱利奥一下子还不能动,卢克莱西亚小猪压得他半边身体血脉不通,肢体先是麻痹,再是剧痛,幸好还有乔,只是乔毕竟也只是一个九岁的孩子,他可以帮助朱利奥坐起来,却没办法把他带走。这时候月桂树上传来吃吃的笑声,在乔大叫起来之前,他们的武术教士,“斗士”从树上跳了下来,从乔手里接过朱利奥,把他放在自己的脊背上。
“你……您是什么时候开始在那儿的?”凯撒问,在这个人出声音之前,他和他身边的护卫都没有感觉到他的存在。一个美第奇家族的武术教师对他而言只是一个仆从,但如果是一个大师的话,那么他就应该受到尊重。
“从第一只猪开始。”“斗士”说了一句只有卢克莱西亚和朱利奥才能听懂的话。
凯撒没有因为他的无礼而愤怒,一个出色而优秀的人总是不免有些桀骜,他的父亲在很早之前就教导过他,一个领导者为何需要宽容和仁慈呢,宽容是为了更好地收拢与驾驭这些傲慢的强者,而仁慈则是让他们以为自己可以永远地傲慢下去。当然,在无需仁慈的时候,博尔吉亚的残酷会如同雷霆一般让他们无法做出反应。
“您是美第奇的宾客吗?”
“不,”“斗士”说:“只是洛伦佐.美第奇。”
凯撒在心里出一声叹息,如果对方只是受了美第奇家族的雇佣,那么他还有可能收买对方,但如果是洛伦佐.美第奇,就表示这个人接受过洛伦佐的恩惠,是他的朋友,要收买一份友谊或是恩情可不容易,他只略微踌躇了一会,就将这件事情暂时抛置脑后。
他们在交叉的走廊前分别,卢克莱西亚早已醒来,她没能听到故事的结尾,但她敏锐地察觉到凯撒有点不高兴,小姑娘一言不,任由兄长把她抱到她的房间里。
凯撒让所有人走开,抱起自己的手臂:“卢克莱西亚,”他说:“你真的那么喜欢朱利奥吗?”
“也不是……”卢克莱西亚耸耸肩膀:“也不是那么喜欢。”
“我不这么觉得,”凯撒说:“你就在我身边,可你好像已经忘记我了,我很伤心,卢克莱西亚。”
听到这句话,卢克莱西亚立刻从床榻上跳了下来,她还,她从未怀疑过凯撒,她听到兄长那么说,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