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让所有的枢机主教在非必要的情况下齐聚罗马,这件事情难也不难,亲教皇的枢机主教们当然不会在意这个事情,他们甚至很愿意留在罗马,为教会效力,但那些与教皇的关系并不那么融洽,譬如先前的庇护三世,当他还是皮克罗米尼枢机的时候,始终远离罗马,既是因为放逐也是因为保证自己的人身安全不受威胁,还有之后的大洛韦雷枢机,在与亚历山大六世争夺教皇之位失败后,他就逃到了法国,并且在法国与意大利的战争中毫不犹疑地站在了法国一边,而今天,如果不是西斯内罗斯枢机与乔治枢机为了帮助路易十二打开罗马的城门,那么他们现在也应该在托莱多与鲁昂,若非教皇将死,他们绝对不会踏入对手的领地一步。
所以这件看似微小的事情,事实上牵系着许多威胁、劝诱与交易,朱利奥.美第奇的使者昼夜不息地穿行于陆地与海洋之间,将一封封盖着枢机主教权徽的信件交每个教会亲王手中,到了1月6日的三王来朝节时,没有收到信件的枢机主教们反而惶恐了起来,因为很明显,那些被美第奇的枢机主教有意忽略的人……也许会被永远地忽略下去。
他们要么惊慌失措,要么故作轻蔑,但无论如何,还是有人急切地派出使者甚至自己亲自来到罗马,朱利奥与利奥十世选择了几个只是保持了谨慎中立的人,允许他们进入罗马,至于其他的人……
不过就算是朱利奥,也不知道利奥十世想要做什么,他问了,但除了床塌之事之外对他几乎毫无隐瞒的利奥十世只是笑嘻嘻地说,到了时候他就会知道,朱利奥也只得放弃,杜阿尔特一直想要说些什么,但总是欲言又止——朱利奥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权力会让一个人变得不再像是一个人,更不用说他起初的想法与心性了,可那是乔,是他仅有的几个血亲之一,他愿意相信他一次。
杜阿尔特知道自己如果说了什么,很有可能变成挑拨离间,如果他的话被其他别有居心的人利用,动摇了教皇与朱利奥之间的信任,那么更是罪不可恕,他只得默默地做了一些隐晦的安排,幸而现在罗马城中的士兵,都是加底斯人与瑞士人,他们固然不会对教皇举起刀剑,但对他们看来犹如圣人一般的朱利奥.美第奇也不会有什么怨恨的心思,这样一旦事情有变,那些阿萨辛刺客至少可以保证朱利奥安然离开罗马。
只可惜马基雅维利为了纳瓦拉国内的事情——既然路易丝.博尔吉亚已经做出了决定,那么他们也应该有所准备,所以马基雅维利就先到纳瓦拉一探虚实,与埃吉奥同样是刺客大师的他,除了情报之前,或许还能视当时的境况浇一镬冰水或是填上一蓬干柴——总之对他们来说,一个在混乱中不断内耗的国家总要比一个平静到一尾小鱼也要掀起涟漪的死水来得好。
埃吉奥倒是来了,他在1月23日抵达罗马,看到他的时候,杜阿尔特顿时松了口气,就算埃吉奥已经不再年轻,但数十年的经验与死亡中淬炼出来的武技早已让他成为了一个真正无所畏惧的强者。
可怜的杜阿尔特,早年他服侍亚历山大六世,身边全都是圣殿骑士,如今他服侍朱利奥.美第奇,身边全都是阿萨辛刺客,两个主人更是大师之中的大师,但他自始自终都是战五渣,枢机主教们觐见教皇的时候,他或许可以陪侍在侧,但若是发生什么事情,他顶多扔上一个墨水瓶,或是用羽毛笔的金属笔尖扎扎某人的胳膊,但除了这些,他就只有大喊大叫了。
埃吉奥还装作一个虔诚的教士潜入梵蒂冈宫观察了一下签字厅——据说教皇会在这里宣布他的重大事件,他发现这个地方对刺客还真是有点不友好,墙壁与天顶上全都是宏大精美的壁画,没有横向的支撑梁、肋拱,也没有三角柜或是雕像,唯一的壁龛正在教皇的签字桌后方,挂着一只很大的十字架,旁边没有帷幔可供遮挡。
看来,到时只能让个无辜的小伙子受点苦了。
站在签字厅门外的一个瑞士守卫突然觉得脖颈后一阵冰冷,他迷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悄声诅咒了一声可能经过此地的魔鬼——要说,这可真是一个厉害的魔鬼,不见这里经过的不是修士就是教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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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2日,献主节,利奥十世在随侍教士与嬷嬷的服侍下做了晨祷,吃了点腌制的莴苣与面包,还有新鲜的白煮鸡蛋——以及一小勺蜂蜜,就前所未有地穿戴整齐——就像他即位时那样隆重而又繁杂,才缓步走出了他的寝室。
他的身体已经比几个月前好多了,自从朱利奥.美第奇对他的饮食严加控制之后,他觉得自己轻盈了很多,也不再那么嗜睡,一天里至少有好几个小时能够精神奕奕,就算是主持了整场圣诞夜的大弥撒也没有如之前那样累得需要身边的教士扶持,还能在弥撒结束,听到人们呼喊教皇的声音后在圣彼得大教堂的祝福阳台上露面,向他们招手。
“我们先去圣彼得大教堂,”教皇突然说:“去祝福那些虔诚的人。”
几乎没有人能够违逆他的意思,于是等候在签字厅的枢机主教们浩浩荡荡地跟随在教皇的身后去了圣彼得大教堂,广场上的人们一见到教皇的抬桥,就知道教皇要去大教堂了,然后他们看到大教堂的二层正中的阳台上悬挂起了赤红色的丝绒,就大声地欢呼起来,因为他们知道,这代表着教皇会出现在阳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