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奥十世对此又能如何,也只能叹息而已,他又找了一些轻松的话题说给自己的兄弟听,好让他快活起来,但教宗阁下也知道,这种宽慰并不能起到什么实质上的作用,朱利奥是个好孩子,但也顽固的令人无可奈何。
正如朱利奥所说,卢克莱西亚带走了许多东西,再一次听到她的名字时,浮现在他心头的不是悲哀也不是伤痛,而是空洞的虚无,这种虚无是任何东西也无法填补的。
自从利奥十世即位,阿谀逢迎者难以计数,美第奇家族也在罗马有了自己的宅邸,但朱利奥大部分时间都只会在皮克罗米尼宫,他的儿子小科西莫也是如此,他怀着千头万绪的忧思回到这座森严的城堡,也是他在罗马的家,回到自己的书房里,但平时都在这里学习阅读与抄写的小科西莫罕见地不在,朱利奥转过头去,询问服侍自己的修士:“小科西莫到什么地方去啦?”
“他和埃吉奥先生在一起。”
他们从伊斯坦布尔回来之后,埃吉奥又一次不辞而别,对此朱利奥一点也不意外,也不生气,他与埃吉奥亦师亦友,也很清楚这位刺客大师崇尚自由的心性,他从不限制埃吉奥,并且对其付出了近似于血亲的信任——小科西莫也是如此,但一想到他们刚才提到过的贡萨洛,朱利奥就想到,埃吉奥也已经五十二岁了,他不由得思忖着,是否应该找个合适的理由,让埃吉奥留在罗马,或是佛罗伦萨,随着时间流逝,他身边的朋友与亲人愈来愈少,他可不希望在将来的一日,他必须要从一个陌生人那里听到某个令人悲痛的消息。
他没有让仆从召唤小科西莫或是埃吉奥,简单地洗漱一番后,这位位高权重的大人换上宽松舒适的便衣与浅口鞋,沿着林木葱茏的小径一路向前,去到亲人与朋友所在的庭院里——庭院里的月桂树张开了遮天蔽日的华盖,灰白墙壁被深绿色的常春藤如同手掌般的叶子统治,只有不断涌出泉水的狮首水盂所在的地方,被修士们有意剪除了一些枝条,好让清澈的水不至于受到落叶污染,但还是有些黄白色的小花漂浮在水面上,就像是点缀在从乌蓝天穹上的小星星。
小科西莫伸出手去,将那些小小的八瓣花拢在手心里,然后用丝帕小心地包裹起来。
“你搜集这些花朵做什么?”
“路易丝很喜欢这些花。”科西莫说。
埃吉奥知道路易丝是谁,说起来,她与科西莫是实质上的表兄妹关系,圣年出生,比科西莫小两岁,但她还很小的时候,就被凯撒.博尔吉亚的遗孀夏洛特公主送到了佛罗伦萨,请求美第奇家族代为抚养,因为她继承了其父凯撒的瓦伦蒂诺公爵的头衔,所以无论是路易十二,还是纳瓦拉国王约翰三世,都有意操纵她的婚姻意图从中取利——夏洛特公主那时即将迎来第二次婚姻,她不能把路易丝交给路易十二或是约翰三世,也不敢把她留在自己身边,最后她唯一能嘱托的人只剩下了艾弗里.博尔吉亚,而艾弗里.博尔吉亚用博尔吉亚在意大利仅有的力量换取了朱利奥对凯撒后裔的庇护。
“我还以为你不是那么温柔的人呢。”埃吉奥说,他躺在水泉池边的台阶上,细窄的台阶只有刺客魁梧躯体三分之一的宽度,但他还是稳稳的,一点也没有掉下来的危险。
“为什么这么说?”科西莫好奇地问道:“我以为我不是一个坏人。”
“对于那对可怜的女孩来说,你可真是足够冷酷无情的了。”埃吉奥笑嘻嘻地说,那对女奴是在伊斯坦布尔的时候,被挑选来服侍科西莫的,她们是对来自于希腊的基督徒,还是双胞胎,有着一双婴儿蓝色的眼睛与柔软的手臂,就算是埃吉奥,也没有见过比她们更可爱的少女,在朱利奥离开伊斯坦布尔的时候,埃吉奥以为至少小科西莫会动一动他的恻隐之心,毕竟他们都知道,这对原本属于皇子的女奴,在服侍过外男之后,就不会再回到皇子身边了,她们或许会被再次卖掉,或是索性处理掉,总之等待着她们的不会是什么好事,但小科西莫即便到了最后一刻,也没有提起她们。
“我是愿意怜悯她们的,”小科西莫悠然地说:“但她们可未必愿意怜悯我们。”
埃吉奥轻声笑了起来,事实上,在伊斯坦布尔的时候,朱利奥身边有着更多的美人,但苏丹并没有提出要将她们送给朱利奥,倒不是因为他太吝啬,而是只有如苏莱曼这样的年轻皇子,才会做出这样的尝试,当然,也有小科西莫确实还是个孩子的缘故,今后他将要受到的诱惑还要多得多呢。
“但在你身边,除了路易丝,我也没有见到别的女孩,你和你的父亲很像,”埃吉奥说:“只要选中了一个人,那么其他人就再也不能被你们看在眼中,记在心里。”
“这不好吗?”科西莫微笑着回应道:“坚贞是美德。”
“你现在已经是努奥罗大公,”埃吉奥说:“名义上你只有十一岁,你今后的道路还很漫长,而你将要获得的荣耀也要比今日更多,你考虑过吗,站在你身边的人,不但要与你一同享有这份荣耀,也同样要承受这份压力。”
“路易丝很好。”
埃吉奥注视着他,在佛罗伦萨的时候,小科西莫还是个天真而又温柔的幼童,到了罗马,他就成长为了一个可信的少年,而在伊斯坦布尔之后,他的躯体与面容虽然没有明显的改变,但他的心性确实更加成熟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