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思绪再次被打断,不悦的拧眉看过去。
延陵君一直没有抬头,手下动作若无事的继续施针,同时另一只手的手指却是无声按在皇帝下臂的经脉上,暗中内力推动,然后以针尖刺破皇帝的中指,滴溜溜又一串血珠滚落,却是沉淀了毒物的暗红色。
皇帝的脸色这才慢慢缓和下来。
下面几人都没有吭声,各自沉浸在自己的心事里。
皇帝的目光再度延伸下来,明显是因为方才的谈话顺利而心情大好,脸上难得也带了几分笑意道:“既然如此,这事情便就这样定——”
“陛下,微臣先行告退,回头叫人把药方给您送来。”延陵君淡淡开口。
皇帝对他还是比较满意的,也没多想,直接一挥手。
毒血放出来,延陵君倒也不是再找不到别的理由继续滞留此处,或是寻个名义再给皇帝扎几针,也或者托词写药方,但是这样一来就做的太明显了,难保皇帝事后不会起疑。
他今日原也不过是想要寻个机会和褚浔阳见上一面好把头天晚上的事情解释清楚了,不想一大早东宫方面传来的消息却是褚浔阳天不亮就被罗皇后单独传召进宫了,综合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对于罗皇后的用意他怎么都能揣测个七八分,当即也就没了耐性在宫外等着她出来,直接就找借口来了御书房。
其实以他现在的身份,在这件事上完全没有话语权,进来也只能从旁看着,可就是鬼使神差的,想着她在这里就不管不顾的来了。
褚浔阳端端正正的跪在下面,面色平静,眼睑低垂将神色遮掩了大半。
延陵君很清楚,无论是出自她个人的意愿还是出于对整个东宫利益的整体考虑,这件事最终也都只能以一场闹剧收场,可即便如此,方才听她毫不犹豫应下那句话的时候他的心里也是一堵,细沙般擦过钝钝地疼,莫名的一点怒意几乎就要忍不住的爆发出来。
哪怕只是逢场作戏,这样的话他也着实半分也不想听到。
延陵君提了药箱往外走,眼底神色复杂,余光却是片刻不离的胶着在褚浔阳的侧脸上。
那丫头的神色十分坦然,若无其事的面对御案之后的皇帝跪着,从她的神情之间完全看不到刻意使坏或者还为了昨夜之事介怀的迹象。
延陵君心里急躁的厉害,却是什么话也不能说,只在和拓跋淮安错肩而过的时候忽而偏头过去微微一笑道:“听闻五皇子殿下受了伤,如有需要,一定不要客气。”
拓跋淮安的眉心拧起,看着他脸上一如往常般洒脱不羁的笑容,但这却是唯一一次他没有将这笑意从眼底流露,那目光之中几分凛然几分讥讽,却是——
显而易见一个警告的意思。
拓跋淮安的视线往他身后褚浔阳的身上一扫,心里顿时也如是打翻了五味瓶一般。
他的目光冷了冷,漠然移开视线:“一点小伤,就不劳延陵大人了!”
延陵君淡淡一笑,举步走了出去。
这边皇帝兴致勃勃,再度旧事重提,对褚易安道:“老大啊,既然这两个孩子都彼此有心——”
褚浔阳闻言,嘴角不觉一抽——
有心?她的确是和拓跋淮安彼此有心,虽然还不算正面交锋,但背地里已经彼此算计了多少回了,可不是有心么?
只是么——
或者更确切的说是彼此有心为难罢了!
这边她泰然处之,一副听之任之的神情,旁边的拓跋淮安看在眼里却是满心苦涩。
“小王多谢陛下和太子殿下的厚爱,但是——”皇帝的话音未落,拓跋淮安突然起身,走过去跪在了褚浔阳的身边。
他出口的话没有半分犹豫,眼角的余光却忍不住朝褚浔阳瞥去,一面又义正词严道:“还请陛下收回成命,小王不能娶浔阳郡主。”
皇帝取了茶盏正要往嘴边送,闻言手下动作猛地一滞。
旁边褚易安的脸色却是瞬间就已经变了,将手里茶盏重重搁在桌上,寒声道:“拓跋淮安,本宫是看在漠北老王的份上才勉为其难想与你漠北王庭修好,你却这样不识好歹,当众羞辱本宫爱女,是诚心要给本宫难堪吗?”
拓跋淮安心里叫苦不迭,此时也唯有打碎了牙齿往肚里吞。
座上皇帝也反应过来,脸上笑容敛去,也瞬间就罩了一层寒霜,冷冷道:“怎的?浔阳丫头是朕亲封的二品郡主,人品样貌更是样样拔尖儿,难道还会辱没了你不成?”
他心里的想法与旁人都不相同,只当是拓跋淮安明知他的意图,故而推脱不应。
褚浔阳无论是从出身人品还是样貌上看讲都是完全没的挑的,这一点拓跋淮安如何不知,可就算是皇帝赐婚,他也能勉为其难的接受,他却十分清楚——
这个丫头本身就必定另有打算!
若在以往也还罢了,可是如今他的处境也不妙,可谓步履维艰,如若强行娶了褚浔阳回来,到时候皇帝反正是没安好心,褚易安爱女心切必定也要记上他一笔,再有褚浔阳——
这个丫头会逆来顺受?怕是更要公然的扯他后腿的吧?
他又何苦去做这个恶人?
“陛下恕罪,太子殿下息怒,小王并无轻视浔阳郡主之意,相反,郡主兰心蕙质又品貌双全,小王的确心仪已久,只是生不逢时——”拓跋淮安道,心里万般思绪翻卷,面上表情却是极其诚恳,“若在今日之前陛下降旨赐婚,小王必定立刻领旨谢恩,可是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