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琪晖在倒地的时候还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
怎么会?妹妹和父亲的感情一向深厚,怎么会?她怎么会亲手杀了父亲?
与此同时,围在台下的御林军中也是一片抽气声,人人都握紧手里刀枪,眼神戒备而恐惧——
这个浔阳郡主疯了!
褚浔阳却没管任何人的反应,撤枪之后,突然眯了眯眼,稍稍仰头逆光看向刑台斜对面的一处废旧小楼。
那里光线充足的地方,一个身着月白锦袍的年轻男子隐在阳光里,定定的望着她。
楼上楼下,不过几丈远的距离,但却像是山海永隔。
褚浔阳一直冷毅无情的双眼中突然弥漫上一层浓厚的雾气,目光却尽数投给他身侧五花大绑被两个皇家禁卫押着的中年男子。
“父亲!”褚浔阳呢喃一声,突然有大滴大滴的眼泪从眼眶里坠下来。
与此同时,那小楼里突然涌出百余名黄金甲卫,将她从三面团团围住。
“浔阳,你不该来!”小楼上的锦袍男子突然一声叹息,冷峻的面容之下,目光之中更多的似乎掺杂了无奈。
“我就知道你会在这儿!”看到那人,褚浔阳脸上冷霜封冻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化开的裂痕,开口的语气似是调侃,更是嘲讽:“怎么?我让你久等了吗?”
男子的眉头皱了一下,冷硬的语气听起来很有些别扭:“别对我说这样的话,我不愿意听。”
“那我就不说了。”褚浔阳弯了弯唇角,露出一个冷艳的笑容,腕下一个翻转,长枪所向,定定的指着高台之上那雍容华贵的锦袍男子,几个字说的果断而利落,“我来带我父亲走,如果你不能视而不见,那就动手吧!”
话音未落,就是长枪一挑,刺穿当前离她最近那名黄金卫的胸口。
高台之上,褚琪炎面沉如水,负手而立,静默不语的看着。
褚浔阳杀人的手法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这是六年驰骋沙场磨练出来的功夫——
长枪一出,绝无活口。
人常说十步杀一人,她现在举步维艰,但却枪枪见血,绝不容情。
这刚烈女子冷酷而森凉的眼神叫人望而生畏,心底发寒。
无数的黄金甲卫衣衫染血倒在她的脚下,她踏着他们尸骨艰难的前进寸许,努力的再接近那小楼更近一步。
后面又有更多的人前赴后继的涌上来,她再出手,用他们的尸骸白骨铺就脚下更远的一步路。
小楼上褚琪炎闭上眼,面无表情的聆听下面的厮杀声,心中默默的在计数。
一二三……一直数下去,数到三百六十七的时候,他眉心一跳,突然毫无征兆的骤然睁眼。
而这一刻被褚浔阳长枪挑中的禁卫却破天荒的只伤了手臂。
“住手!”男子目光微凉,突然冷声一喝,“都住手!”
黄金卫们战战兢兢,虽然停了手,还是不敢放松警惕,紧张戒备着。
褚浔阳也跟着撤了枪,冷冷的抬头看向他:“让我和父亲说几句话,说完之后,我随你处置。”
褚琪炎紧绷着唇角,一语不发。
褚浔阳仰头看着他那张再熟悉不过脸孔,终究不过惨然一笑,竟是突然举臂,将手中长枪亮出。
周围的黄金卫杯弓蛇影,一阵紧张。
下一刻,却见她手指一寸一寸缓缓松开。
铿锵一声,长枪落地。
所有人都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
随之而来的,是小楼上褚琪炎的一声叹息。
“皇上的命令,东宫一干人等,格杀勿论,我可以允你最后的请求,可是——”他说,话到一半突然话锋急转,抬手一指,厉声道:“给我穿了她的琵琶骨!”
浔阳郡主,身手了得,只凭一人之力就能在千军万马之中破茧而出,今日更是在这京城重地的刑场上斩杀数百皇家禁卫的尸首于脚下,不先去了她的反击能力,谁能放心?
褚浔阳的目光清冷,而无一丝一毫的表情。
少女的身影笔直,就那么无所畏惧的站在满地纵横的尸骸鲜血之上。
看到惨死脚下的同伴,黄金卫们的眼中有熊熊的火光燃起。
银钩锋利,刺穿少女单薄却倔强的肩膀时,血肉撕裂,声音却是那般清厉的刺的人头皮发麻。
银钩从血肉间抽离出去的时候,有鲜血溅出,扑了褚浔阳一脸。
而同时落地,是小楼之上当朝储君眼角的一颗泪滴。
那是他的女儿,他曾发誓要终其一生保护、宠爱的女儿,这一刻,他非但保不了她,却还要让她为了自己孤身犯险,以这样屈辱而惨烈的方式来赴这一场生死大劫。
铁钩刺透胸背,虽然极力的咬牙隐忍,褚浔阳还是忍不住闷哼一声,额上瞬时滚下大滴大滴的冷汗。
单薄的身影一晃,砰的一声单膝跪在了地上。
她垂着头,双手撑地,一动不动,两肩的伤口处鲜血汩汩涌出,将身上轻甲渲染的一片狼藉,温热的血水顺着手臂滚下,印在掌心里,再烙印于烈阳焚烧过后的地面上,不可磨灭。
她纵横沙场整整六年,流过的血都没有这么多。
虽然明知道是一个请君入瓮的生死局,她终究是不能看着父亲和哥哥孤身赶赴那条黄泉路的。
小楼上褚琪炎看着,眼底颜色不觉深了深,这才侧目对身边禁卫道:“带他下去吧!”
两名禁卫领命,押解着被五花大绑的废太子褚易安从后面的楼梯走下去。
“浔阳,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