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曜国东边与珈国接壤处,蜿蜒数百里的是一座巍峨的山脉,名曰坤山。它宛如一道天然屏障,分割着两国。但这座山脉却在中部形成了天然缺口,成为两国方圆数百里内唯一的交往通道,守住这个出口的利州城也成为两国边境上的贸易和军事重地。
夏日炎炎,坤山繁茂的树林中,一行人少气无力地向前走着,烈日仿佛要将他们的气力晒干了。
霍剑雄坐在马背上,抬头望了望火辣的日头,不觉头晕目眩。再回头,看看身旁的儿子和跟随其后的马车、随从,个个都是筋疲力尽、东倒西歪,被烈日烤得没了精神。霍剑雄不觉无声地长叹一声。
从逃离西京以来,数月过去,虽然他们侥幸未能被朝廷的追兵追到,但日日过着担惊受怕的日子,早已人困马乏,丧失了最初的斗志,若此刻遭遇了追兵,恐怕只有被捕回京的下场了。
“爹,”霍苍澜拍马上前,在霍剑雄身边悄声问,“我们何时才能安全啊?”
他的声音充斥着迷惘和担忧,甚至还隐隐含着些许怨气,霍剑雄强压下心头的不安,尽可能地平静道:“前面就是利州城,出了利州,到达珈国,我们便不用隐匿行踪了。”
霍苍澜没有答语。少顷,他似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鼓足勇气说:“爹,不如……不如我们回京吧?我们向表兄认个错,有姑母在,表兄不会把我们怎么样的。”
“糊涂!”然而他的话音未落,霍剑雄便劈头盖脸地责骂道,“唐墨辰已经对我们起了杀心,你难道看不出来?你真以为你姑母还能降得住她自己的儿子?”
劝说父亲未果,霍苍澜备受打击,颓然道:“那……那我们就逃亡一辈子吗?”
霍剑雄勉强压下怒气,底气不足地答道:“出了利州,到达珈国,我们便安全了。大曜的国土属于他唐墨辰,但别人的土地可不归他!”
霍苍澜欲言又止,却也只能垂头丧气道:“是,爹言之有理。”
看到他无精打采的模样和面上流露出的疲累,霍剑雄的心也软了,语气和缓地说:“这会儿太热,大伙儿也都累了,我们就在此休息片刻吧。”
霍苍澜憔悴的面容上难得露出一抹欣喜,连连应道:“是,是,多谢爹!”
于是,一行人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席地而坐。
“爹,您喝点儿水吧。”霍苍澜毕恭毕敬地递上水壶。
霍剑雄接过,随便喝了几口,便又递回给霍苍澜——这毫无滋味的白水,喝了几个月,仍是无法习惯。他又撇了一眼停在不远处的马车,说:“马车里闷,让小婉也出来透透气吧。”
霍苍澜接过水壶的手蓦地一顿,笑着说:“多谢爹关心,不过,这日头太毒,小婉也受不了,就在马车上休息了。”
霍剑雄默许了,目光警惕地望向四周,没有留意到霍苍澜闪烁不定的眼神和明显心虚的神情。
忽然,远处传来阵阵马蹄声。霍剑雄本能地抓起置于身旁的剑并一跃而起,霍苍澜紧接着跳起来,低声向随从没喊道:“快起来!所有人立即准备!”
众人亦惊慌失措,挣扎着正要起身,却见霍剑雄抬手示意道:“都别慌!听马蹄声判断,来人不多,未必是追兵,不过我们不能掉以轻心!”
众人纷纷将武器握在手中,紧张地等待着。而就在此时,突然响起三声短促有力的口哨声,霍苍澜不禁兴奋地喊道:“爹,是岳父!”
霍剑雄难得露出些微笑容,点点头,将手指蜷起放在唇边,吹了三声一模一样的口哨声,少顷,便听马蹄声向他们径直而来。
不久,张绍勇带着几人风尘仆仆地出现。
霍剑雄微笑着迎上去,紧紧握住张绍勇的手,颇为激动地说:“亲家公,总算把你盼来了!怎样,一路可还顺利?”
“亲家,劳您惦记了,别担心,我已经按我们的计划把追兵引开了,陛下绝不会察觉到我们的目的。如今只要从利州城离开大曜,我们就安全了!”张绍勇鬓发凌乱,额上尽是豆大的汗珠,狼狈不堪,但目光却仿佛放着自由的光芒。
霍剑雄满意地点着头,欣慰地说:“好,好,真好!亲家公,真是辛苦你了!不过目前我们尚未脱险,老夫恐无法为你接风洗尘。此地距利州不过两三日路程,待我们离开大曜,真正安全之后,老夫必为你设宴!”
“亲家不必如此客气,毕竟我们是一家人,此时还是尽早上路的好。不过,我想先见见小婉。”说着,张绍勇便迫不及待地向众人中看去。
“对对,应该的,应该的。”霍剑雄忙不迭地应道,“苍澜,快去叫小婉来。”
谁知,霍苍澜面上笑容登时僵住,不自觉地躲避着霍剑雄和张绍勇的目光,支吾道:“小婉累坏了,正在马车上休息。等我们安定下来,我带她一起给岳父大人请安。”
“这个时候,还在意这些虚礼作甚?我只想看看我的女儿好不好。她若累了,我自己去看她。”张绍勇话音未落,便步履匆匆地向马车走去。
谁知,霍苍澜彻底慌乱了,不管不顾地挡在他面前,死死地阻拦:“岳父大人!我想此事还是缓缓吧!”
张绍勇似乎察觉出不对,锐利的目光如鹰般攫住霍苍澜,急迫地问:“你为何不让我见自己的女儿?难道……难道她出事了?”
霍剑雄也意识到出了问题,高声问道:“苍澜,到底怎么回事?快跟你岳父解释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