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在一瞬间绷直。

可他竟然什么也没反驳,相反,他低低道:“师尊,弟子是来请罪的。”

秦湛微微挑了眉。

朱韶道:“师尊的话弟子收到了,弟子此次前来,是为向师弟致歉。”

这倒是让秦湛生出了些惊讶。她记忆里的朱韶能言善辩,少有这么低声下气的时候。她多看了一眼看,如今的朱韶与当年在阆风相比,变了不少。这些变化不仅仅只在外部,他变得少言而稳重,内敛而富有城府,连秦湛都有些看不明白了。

秦湛沉吟了一瞬,她对越鸣砚说:“小越,你过来。”

越鸣砚原本跟一剑江寒站在一旁听壁角,突然被秦湛点名,他也有些懵。越鸣砚走了过去,向秦湛行了一礼:“师尊。”

秦湛“嗯”了一声,对他说:“你先前中毒,是他做的。他如今说要向你致歉,你便听着吧。”

越鸣砚看着面前仍然躬着身的妖主,一时有些不明所以。

秦湛道:“我在这里,他不敢做什么的,你只管听着。”

越鸣砚看了看朱韶,对秦湛道:“既是如此,弟子可否请师尊先行?我有些话,也想问一问妖主。”

秦湛对于徒弟惯来很好。越鸣砚提出这句话,秦湛是不会拒绝的。

果然秦湛颔首同意,对越鸣砚道:“我与一剑在山下等你。”

越鸣砚称是。

秦湛抬步便走,燕白道:“你就这么把小越留下?朱韶可是有过前科的!”

秦湛道:“你是觉得我在山下救不了小越?”

“还是你想继续陪着朱韶?”

燕白闭了嘴,秦湛实力如何他再清楚不过,他也的确不喜欢和朱韶呆着,便干脆躲进了剑里,眼不见心不烦。

秦湛与一剑江寒不消一会儿便见不着了。朱韶直至最后也未能让秦湛受下他的礼。

他沉默着直起了身,越鸣砚看着他,温声道:“妖主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朱韶没有看他,他冷声说:“越鸣砚,直至现在,我还是很想杀了你。”

越鸣砚听着,面上并未因此生出半点儿波动,仿佛朱韶想杀的人并不是他。

朱韶忽而又笑了声。

他终于看向了越鸣砚,眼睛里透着怜悯,他道:“但我不会再杀你了。”

越鸣砚看向朱韶,他站在阆风的山门前,眉目间的神情满是可怜。

“我在剑阁五年,太明白师尊是什么样的人了,她是世上最宽容大度之人,也是世上最绝情寡义之人。”

朱韶像是知道了什么,瞧着越鸣砚笑得古怪:“越鸣砚,我之今日——早晚是你之明日。”

越鸣砚不明白朱韶为何突然说出这样奇怪的话,朱韶会有今日是他背弃秦湛在先,和别人毫无干系。越鸣砚也不认为自己会做出和朱韶一样的事情,但朱韶的眼神却瞧得越鸣砚心下不安。

越鸣砚强自镇定道:“妖主怕是说笑了,人若是持心明镜,自然不会有所谓的‘今日明日’,只有心怀异鬼者,才总会担心自己的明日未来。”

朱韶瞧着他,嗤笑了声。

他低低道:“你懂什么。”

越鸣砚的确有太多的事情不知道。

他下山的时候,秦湛和一剑江寒已等了一会儿。秦湛听见了声音,回首看了他一眼,越鸣砚见着秦湛,先前压下的不安不知为何又浮现了出来。秦湛见他面色不对,不由问了句:“怎么,朱韶欺负了你?”

越鸣砚低声道:“自然没有,只是弟子突然发觉……弟子对师尊,确实知之甚少。”

秦湛问:“我一早说过,你想知道什么尽管可以来直接问我。”

越鸣砚看了看秦湛,鼓足了勇气问:“真的什么都可以吗?”

秦湛道:“你若是不相信我说的,也可以问他。”

一剑江寒想了想,说:“我和你师父是五十年前认识的,你要是想知道,我可以和你说一说我和她认识的时候。”

一剑江寒问:“你知道摘星宴吗?”

越鸣砚点头:“知道,我曾听舅舅提过,说是修真界的大会,每六十年一届,由各派的年轻弟子参与,胜者可得天下至宝。所以方才名为‘摘星’。”

一剑江寒微微笑了,他说:“我和秦湛就是上届摘星宴认识的。”

“她摘了‘星’,星名‘不知春’。”

一剑江寒道:“这是你说的。”

话毕他又说:“天赋是好的,但不适合学剑,尤其不适合学你的剑。他是个半妖,我遇见他的时候他的那把朱羽已经是装饰了,朱韶身体里留着凤凰的血,五行道才是最适合他的。”

秦湛自然知道。

朱韶上阆风,携着一柄朱羽剑。阆风接到的消息是东境中有人要暗害小皇子,所以特送来南境,想请得阆风庇护。朱韶的母亲与阆风算是有些渊源,加上宋濂那时有心经营与东境皇族的关系,便答应了这件事。

保护小皇子,五阁之中,除却秦湛还有谁更合适也更稳妥了呢?

那时候的秦湛仍沉浸在剑道滞涩之中,原本不愿收徒,但既是宋濂所请,加上他又将话说到了“也不拘如何教,东境的意思,只是希望朱韶能得剑阁庇护”这份上,秦湛承宋濂的情分,便也同意了。

她一见朱韶,便明白这孩子不适合走剑道。但朱韶生性执拗,你越不让他学他偏要学。秦湛不是个藏私的人,朱韶要学,她便教。朱韶的经脉远比越鸣砚宽阔,他学秦湛的道痛得发昏不因为其他,就是因为他本不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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