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八,已过霜降,璃王的旨意送进了苏府——
“兹有苏门之女苏姌,为中书侍郎苏康友之女,贤淑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太后与孤躬闻之甚悦。今皇四子珏王年已至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为成佳人之美,特将苏姌许配皇四子为妃,择良辰完婚。”
听闻前来送圣旨的宫人排场竟是丝毫不落于平日里的王公大臣出门时的排场,想来是古太后之授意,如此可算是给足了苏家的面子,也于无形之间将珏王抬高了许多。
毕竟,萧珏虽是月家妃子宸妃所出,但毕竟不是嫡长子,这些年也立下不少功劳,璃王也夸赞不绝,但却从未有过明确的表示。
而今这赐婚旨意一下,顿然让很多人看明白了当下的形势。
珏王非为太子,然其地位却也不必太子逊了多少。如今又得苏家相助,来日前途不可估量。
珏王府中上下忙成了一团,不知是谁的意思,恐这桩婚事拖得久了有变故,硬生生地说服了萧琏和古太后,将婚期定在九月二十六、立冬那日,眼下还剩了不到二十天的时间,可算是忙坏了珏王府和苏府的人。
就连程贵妃这段时日也时常出入珏王府,亲自检查采办的物品可有缺漏,用心不已,每每回到宫中都会显得疲惫不已。
萧琏和古太后看在眼里,都连连点头称赞,萧琏最近更是时常命御膳房准备好晚膳,送到平秋宫,与程贵妃一起用膳。
霜降过后,天气骤然变冷,到了晚上,夜风一吹,不由得觉得凉飕飕的。
一辆马车在四名暗卫的护送下,一路朝着苏府的方向去了,而此时此刻的苏府大门紧闭,后门却大开,苏府的老管家亲自守在门前,只等着马车到了前来,连忙上前将车里的人迎出来。
马车里的那人身影完全被笼罩在暗卫给她的宽大披风下,连带着将头也包裹住,只露出一双眼睛看路,老管家却还是一眼将她认出来。
“大小姐……”轻轻喊了一声,看着眼前的人脚步蹒跚,像是受了不少累,老管家的鼻子一算,心疼得差点落泪。
他们苏府的大小姐自小衣食无忧,很少出府,更别提受到这种苦累,这一次被劫,看样子受了不少苦。
“无碍。”女子虽然隐在披风下,然听老管家所言,众人还是认出她就是大小姐苏姌。她随意挥了挥手,眼底不见疲惫之意,却反倒隐隐有些怒意和不满,利利索索地进了院内,在小丫头的带领下回屋好好洗漱整理了一番,又穿上了丫头精心准备的衣服。
浅绿色的广袖裙,着了淡淡的妆容,与方才刚回府时相比,顿然判若两人。
“大晚上的,你给我穿这些做什么?”从铜镜里看着丫头拿着各种??各种发饰发簪试着,苏姌不由凝眉,“就算是要去见爹娘,也无需这般庄重吧。”
“唉!”小丫头轻轻一叹,将一直青雀发簪插好,缓缓道:“大小姐,你这一失踪,虽然没有惊动王和太后,可是珏王殿下和尧将军却都已经知道了此事,你当为何能这么快找到你,而且是悄无声息地?那是因为有珏王殿下出面,亲自派了人去找,又下令封锁了消息,否则现在……”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替站起身来的苏姌整了整衣服,“好了,咱们走吧。”
苏姌不是傻子,自然知道此事若是被璃王和太后知道,意味着什么,只是一想到是萧珏和尧冽派人把她找了回来,又一肚子火。
“不去。”她气恼地往一旁的软榻上一坐,就是不起,“你去告诉他们,就说姑娘我现在累了乏了疲了倦了,浑身没力气动不了了,等过两日我精神养好了,再去见他们不迟。”
“啊……”小丫头一听,立刻把脸拉得长长的,苦着脸道:“那可不行啊大小姐,珏王殿下、尧老将军还有尧将军已经等了你一晚上了,你要是不去,那老爷和夫人……”
“哎呀,好了好了……”苏姌受不了她的苦苦哀求,只得不情愿地起了身,撅撅嘴道:“尧冽也在?”
“在,大小姐出事当晚,尧将军就开始四处奔走,这几日也一直在为大小姐的事奔波,出了不少力。”
在听到“出了不少力”几个字时,苏姌脸色蓦地一沉,咬咬嘴唇,一脸不悦。
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厉喝:“什么人?”
苏姌与小丫头推门出去一看,只见一名红衣女子正挥鞭打向对面的来人,来人侧身轻轻一躲,伸手轻俏地便捏住她的鞭子。
“住手。”苏姌喝了一声,走上前来,推开红衣女子手中的鞭子,冷睇了尧冽一眼,道:“不可对尧将军无理。”
尧冽一怔,只觉眼前的人有些熟悉,尤其是方才他捏住鞭子的那一刻,顿然想起那天傍晚他在镜春斋外遇到的蓝衣女子。
那人,竟是苏姌。
想到此,他下意识地垂首道:“我奉命前来看看大小姐收拾好了没有。”
苏姌瞪了他一眼,没有置声,屏退了红冉,而后领着小丫头一道朝着前厅走去,尧冽被晾得莫名其妙,摇了摇头,快步跟上。
如小丫头所言,几乎所有人都在,苏姌刚一进门就看到苏婕坐在最外面,朝着她使了个眼色,苏姌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她的父母皆坐在侧坐,上座那里坐着一名着了牙色长袍的男子,即使只是这么静静坐着,垂首品茶,一言不发,都难掩他身上的冷魅与傲气,教苏姌心下微微一颤,竟有些庆幸方才自己没有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