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原话:‘你这田舍汉,如何知晓户部支出是否得当。不若就此割头明志,免得此计一出,遗臭万年。’”
“此话非本王原创,永平十三年十月十五日议圣人大兴土木建芙蓉殿,本应从国库支出。只是之前宫内办了几场大席,户部便立个名目支出一些。正是当日蔡侯对反对建芙蓉殿者所言。”
“本王见蔡侯鼎力支持此政,又能言善辩。本王嘴拙,只好用蔡侯的话驳蔡侯了。不过蔡侯自己的话自己都没记住,倒是让本王当了小人。”
顾檬:……神经病啊,谁会记得五年前对头随手说过的一句话。
尚书:……你还嘴拙,那我便是不会说话了。
杜相:……后生可畏。
殷霂:“朝会所言当有史官记录,少卿一查便知。”
黎南阳思维严谨,稍一思索便发现逻辑缺口:“此言并不能证明你随后没有杀害蔡侯的心思,也许借言明心,也有可能。”
殷霂:“本王随口一引,谁知蔡侯下午当真被割了头颅。有道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若是如此,也是本王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本王而死了。”
尚书:“正是。此话毕竟从你口中说出,不管你是有意无意,你脱不了嫌疑。”
殷霂抬眼暼了一眼尚书,挂着微笑问道:“尚书好像盼着我认了这罪名?莫非尚书才是幕后真凶?我可记得,尚书也与蔡侯有过不少争执。细细想来,尚书骂了蔡侯田舍汉十余次,盼着蔡侯撞柱子自证清白六次。”
“啊,有次尚书听说东瀛武士喜剖腹明志,撺掇蔡侯尝试未果,拿了侍卫佩剑跃跃欲试呢。还有……”
尚书已提了手帕,抖抖嗦嗦地点拭额上冷汗。
殷霂一笑:“也罢,我知道都是气话。你们如此争执,蔡侯还不是好端端地活着。若是尚书今日真要我认下这罪状,我只能认个援引不当的罪名了。”
黎南阳:“好。当日朝会双方各执一词,待详查后再断。第二问:散了朝会后,王爷行踪如何?务必说得详细些。”
殷霂:“散了朝会,我骑马路过知味楼,排了三刻的队买了果仁酥之类的甜点,着人送与我一位好友。”
埋头誊写的顾檬插了一句:“请问王爷,此人是谁?为何不让手下去排队呢。”
殷霂垂下长睫掩住神色:“当然是想亲手买了送人,以示诚意。若是本王做的糕点也这般受人喜爱,本王还会亲手做呢。”
“此人是我在宜阳赈灾时认识的好友,曾在大理寺任外知事。名……侯南觅,良家女子,家中还有个弟弟。”
黎南阳:……
尚书心中冷哼一声,腹诽殷霂对人如此卑躬屈膝,好失尊严,不过是个女子。
杜相却轻轻在这个名字上画了个圈。一个女子如何会被引荐到大理寺,其内必有隐情。
顾檬又问:“那为何不亲自送去呢?”
殷霂叹道:“那几日又惹她生气了,不敢见面,怕被打出来。”
顾檬颇赞同地点头,心道:原来南觅在王爷面前也很凶悍,真不愧是南觅。
南觅若在场,怕是要抢了殷霂的位置大喊冤枉,求黎少卿做主。
殷霂:“买完东西后本王就回王府了,而后一直在书房内看书。”
黎南阳:“可有证人。”
殷霂:“我随身亲侍,名唤笔椽。当日下午一直在我身边磨墨。”
案发后不仅殷霂被带到大理寺狱中,与他关系匪浅的随身丫鬟侍从也关了一批。不过片刻,笔椽也被带了上来。
笔椽自然没有殷霂的待遇,在狱中被折磨得人更瘦了些,发色粗糙,面如菜色,衣衫破旧。
黎南阳当头棒喝:“笔椽,本官且问你,你如实道来。四月二十五日下午,你家王爷下了朝会之后,行踪如何?”
笔椽呐呐拜下,不敢看殷霂:“回少卿问话,我家王爷下了朝会后去知味楼排了队买甜点。而后差使小的给侯家送去。”
“待得小的回府,王爷就回了书房,小的给王爷磨了墨……便退了出来,当是午时三刻。而后小的再去书房,就不见王爷踪影了。”
殷霂缓缓直起身,看向笔椽,薄红的唇珠平平抿着。
尚书也来了精神。蔡侯死于午时刚过,这时间很可疑呀。
黎南阳:“你可确定时辰?”
笔椽向下狠狠一拜:“是!小的步出书房时,正看见日光当头照下,必定是午时。”
黎南阳视线转向殷霂:“王爷,侍从刚刚所言,你有何见解?”
殷霂面上浅笑不再,只平平看向黎南阳,声线沉稳:“这倒是本王记错了。”
落到尚书眼中,自然是殷霂开始心虚了。
尚书自觉殷霂就是真凶,心中看他不起,只冷哼一声:“王爷刚刚记性倒是好得很,怎么关键时候,就记不住事情了。想必王爷只爱听旁人争吵,却不记得自己的事情,正是严于律人,宽于待己罢。”
“本官看你就是真凶!黎大人,写罪状画押罢。”
顾檬本埋头记录,如今也颇疑惑地看向殷霂,眼里有些担心。
殷霂诚挚地看着尚书:“圣人常道刑部尚书爱民如子,在任期间刑部运转良好,是圣人的肱骨大臣。我因此多观察了尚书几眼,自然将尚书所言都记在心中,时时勤拂拭。”
尚书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其实王爷也不必如此,下官不过是认真做事,与同僚打好关系,对圣人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