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可见江湖并不是一潭风平浪静的死水,而是一条看似表面平静无波,实则内里暗流激荡的大河。有多少fēng_liú人物踏浪而去,就有数倍的人悄悄被暗流拽下,沉入河底,无声无息。
过了月余,刺史在牢中自看见账簿,似是知道自己乌纱帽肯定是飞了,性命也难保的情况下四处攀咬朝臣,弄得朝堂人人自危。黎南阳也恼得心火烧灼,莫说大理寺推官人手本就不多,就算人手充足,也不是能让一个刺史胡乱指挥的。
此时有人向他举荐侯南觅。
大荆是有女官制度的,不过侯南觅也不是要入朝为官,只是充当外勤。横竖大家都知道魏刺史现在已是狗急跳墙,供出来的人查是肯定也查不出什么,不查也说不过去。就是把侯南觅当个招牌立在那,证明大理寺有个态度罢了。
“况且侯娘子与此案牵涉不浅。账簿来源经下官考证,前去宜阳时才发现:据一位原县府丫鬟禀报,这账簿正是死去的王县丞夫人托给她,她再转交……”后面的话却是不宜再提了。因为大家心知肚明是转交给何人,却没有证据,除非拷打侯南觅,或者殷霂。不然人家二人之间的转交,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而且王县丞之死一案,以及案中目击证人家中毒杀案,均是侯娘子告破。此人心思细腻,善于从微小环节着手,勘破隐秘真相。”
黎南阳心下再感兴趣,面上也是毫无表情,听了下属这一番举荐,只淡淡地嗯了一声,挥手让下属自行处理。
待推官走出大殿,将到门口,就看见一位蓝衣男子面色焦急,不掩饰心急地问:“如何?黎少卿可应了?”
那推官斩钉截铁地说:“成了,我看少卿嘴角往上扬了一分毫呢,证明黎大人心底还是很感兴趣的。”
那蓝衣男子佩服得五体投地,他看黎少卿就是百年不变的扑克脸,人家就能看出嘴角往上扬,怪不得人家是得力助手,他只是个小宦官了。
得赶紧回去告知娘娘。
这就是皇后酝酿已久的反击,虽然看起来……好像没有什么杀伤力。
但身在皇宫就是如此,第一个做大动作的人往往都埋了,只有细水长流润物无声的人才活得久。毕竟她们是靠着宠爱过日子的,有些事情即使有理,失了圣心也是输。
所以她们害人,第一要事就是掩饰自己的痕迹。
魏皇后在宫里为兄长遭遇气愤不已,定要拉上几个人为她兄长陪葬。只是刺史贪污一案物证太过板上钉钉。她思来想去,只能赌黎少卿是个强迫症,越是要案,越要人证物证具在。
她竟然赌对了。
黎少卿忙了一个月,就是在寻人证。那账簿上的官全拉下来,那朝堂也不用运作了。只能酌情处理:轻的,降职罚俸或者记上一笔;重的,收集证据再禀报皇帝。
此案由宜阳赈灾而起,他查到最后,竟然没有官员在宜阳,更没有人能说清赈灾那些时日发生了什么。
大理寺要查的人太多,魏皇后却因为更专注,直接冲着宜阳,派了诸多人手,才赶在大理寺面前摸出一根线索,直指侯南觅。
殷霂把人藏得太好。
就是魏皇后也没想到她居然顺着侯南觅,摸到了殷霂的人手。她在兄长出事后,第一次觉得心头瘀堵去了半分。
殷霂这人似乎是生来和她对着干的,整个人滑不溜手,像属刺猬的。越对付他,他自己倒不怎么样,反而是打他的人扎手。
罚他出气,自己也跟着失了民心,她怎会不知整个皇宫甚至朝堂都在暗中议论三皇子身世悲苦。殷霂是个惯会卖可怜的,受了三分伤自己不动声色,只看着旁人为他冲锋陷阵。
天底下无不透风的墙,越是宫闱深深,越是不知道多少双眼睛在窥探,务必要谨言慎行。
若是杀他,莫说自己了,坐在皇位上的那位至今也未成功。多少人想要他性命,他尚年少时都保住了自己性命,更何况现已将要及冠,羽翼渐丰,再也拦不住他看向蓝天的眼睛了。
俗话说最了解你的人是你的敌人,皇后与他敌对数年,第一次看见殷霂为旁人分心。
皇后简直掩不住嘴角冷笑,自保尚且不足,还有心思挂念旁人。到底还是年轻了些,还堪不破情情爱爱。
皇后只是顺水推舟,将殷霂费尽心思藏好的人暴露在众人眼前。朝堂之中盯着刺史案的人不知凡几,一旦有了侯南觅这一根线索,有心人顺藤摸瓜,之后上赶着对付她的,有心保护她的,无形之中就站好了队开始厮杀。你以为自己是黄雀,其实不过是旁人手里的蝉。
而皇后只是抬抬手指将人放在台中,便可端起茶盏,安然看戏。尽情欣赏这不能见光的,血与肉的撕咬和……散开的血腥味。
浑然不知自己已成旁人棋子的南觅正对着大理寺派来使臣留下的小册子发呆。使臣说得很清楚,听说了她在宜阳的表现,决定聘她为大理寺外臣,专司此案。
临时工嘛!
听起来没什么问题。
但是这个册子是怎么回事,《大理寺规章制度》之第十修订版之再也不会改版之黎大人最终版之第三版???
听起来规矩很多啊?
其实她是颇心动的,那种沿着微小异常揭开庞大脉络的感觉让她着迷。还有一个原因是大荆……刑罚滥用已成势,多的是被刑罚画押的例子。她记忆中就有个很惨烈的大理寺官员被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