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山洞初入极狭,洞内的风带着水汽,壁上是一些湿溜溜的青苔。往下走数十步后已无路可走,此时他们站在半空一个平台上,下面是个水潭,水潭里的水质极浊,看不清底下是何物。平台对面有几许小洞口,风就是从洞口透进来的。
这运气,距离惨绝人寰不远了。
若是追兵追进来,他们哪里有藏身之处?
南觅望望四周,不过一个光秃秃的山洞,往下就是水潭,往前是山壁。饶是她再有求生意志,看到此景也只想到坐以待毙四字。
殷霂还有心思开玩笑:“早知道找根芦苇杆来,我们藏水里,保证追兵看不见。”
南觅白他一眼:“光秃秃的水潭上两根芦苇杆,这不是在和他们玩一个叫‘我知道我很明显但是你们就是看不见我’的游戏。”
殷霂想想也是,打量了一下四周,突然叹道:“不对。按那些话本里,此处应该有将军要传我绝世宝剑,然后我潜修数年,一朝出世,惊艳武林。”
南觅认真地说:“我记得第一次见你,你甩手丢出一个金元宝,直接嵌入楠木桌。你内力修炼了很久么?”
殷霂笑容一收,片刻后才说:“小时候开始练的,现在已经荒废了。”
南觅哦了一声,只道可惜:“不然也许能试试飞到对面去,然后把洞口扩大点。”
殷霂摇摇头,眉心一皱:“这山不高,山洞却很大。我们在里已走了数十步了,下面还是个水潭,只能说这是个空心山。若是贸贸然凿洞,一是有声音引人注目,二是怕塌方。”
殷霂看得水潭半晌,转而问南觅:“一个人害怕么?这水潭像连着外面,我去探探路。”
南觅乍听此安排,一是担心他的安危,一是她自己也没察觉到的……这几日连番逃亡下,她已经充分地认识了自己的无能,在这深山里,不说追兵,哪怕是一条毒蛇都能让她呼救都来不及就死去,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在这双重心境影响下,南觅罕见地有些慌了神,拉着殷霂的手不赞同地摇头:“你身上还有重伤,这水潭还不知里面有什么野兽虫蛇,太危险了。”
殷霂也是连连遭难,衣衫破旧,也没地方好好洗脸。但骨子里的气度就像松柏,不弯不折,一件接一件的坏事让他没工夫关注自己的外貌,自己的境遇,自己后背的伤。背后还有人在等他伸冤,等他回来救她。
他嘴角微陷,一向卷翘的睫毛垂下来正视南觅,嗓音低低地在她耳边轻笑一声,咬着字眼说:“你信我。数到一百。我就回来。”
其实他二人都明白,追兵搜查,肯定会搜遍整个区域的山洞,他们如果待在这里,被找到只是时间问题。
说时迟,洞口处传来脚步声。
南觅一下捂住自己的嘴,手脚放轻地将后背往山壁靠。殷霂已经躲了起来。
来者果然是一位黑衣人,他乍看见南觅一人在此,脸上的喜色面巾也挡不住。南觅看见他喜不自胜地笑了一下,提起刀就冲过来。
南觅握紧手中石块,手臂用力到僵直。
黑衣人冲向南觅,还未举起刀,就听“咔擦”一声,殷霂在后头伸手干脆利落地折了他的颈椎骨,南觅第一次站在人的正面却看见了后脑勺,她一咬舌尖,口中满是腥味一冲,才忍住下意识的尖叫。
黑衣人的耳朵也大概是第一次贴到肩膀,整个人折成一个诡异的角度,竟是一声未吭地就死了。
南觅一个弱女子的身份十分哄骗人,是以黑衣人未提防后头还有人在,好在他们搜查时不像当初守卫房屋时那样成群结队。
南觅看着黑衣人的尸体,尽管手在发抖,声音却努力冷静:“好,你去吧。不要逞强,我会一直等你。”
殷霂奇异地看了看南觅。让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在山洞里等着下一秒就会来的追兵,旁边还有一具淌着温热的血的尸体。如若易地而处,没几个人有这样的勇气。
只是时间紧迫,他换上黑衣人身上的黑衣便于行动,解下身上零零散散的挂饰就踩着岩壁往下跳。没跳几步就感觉后背伤口崩裂,这也是他花费不少时间换衣服的原因:换了黑衣流血时南觅就看不见了。
南觅拿上黑衣人的刀坐在死角处,刀横放在地上。她想蜷起身子把头埋在膝盖,又怕有人来了反应不及。只能一直盯着洞口的方向。过得片刻,好像又回到了那间小屋子,耳边甚至更寂静,只有她的心跳声。
她数着自己的心跳声,数到了七八十又从头开始数,就好像殷霂才刚刚离开不久。事实上,她骗不了自己,殷霂自潜入水中已过了三四百个数了。
山洞里仍是静静的风声和水声,南觅忽然想起一句回首已是百年人,这恐怕是她人生中最漫长的片刻。
突然一阵水流声打破山洞的寂静,是殷霂回来了。
南觅倏地松了一口气,期盼地问他:“如何?”
殷霂点头:“外面通向河流,不过距离有点长,你水性如何?”
南觅只能摇头:“未曾练过。”
殷霂沉吟片刻,“你跟着我吧,不要离我太远。”
事实上,南觅的水性比她想象得还要不堪些,更雪上加霜的是,这潭水可能是因为长期位于山峰深处,触手冰凉,南觅游了两下,手脚都有抽筋的前兆。
殷霂见她速度放缓,可能猜出她手脚冰凉,一把将她拖入怀中带着游动。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贴得如此近。从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