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远侯府之中,已经很久不曾有过姨娘这个称呼。
许是因为如此,吴夫人才一时有些怔愣。
其实,在孙一鸣话音未落之时,吴夫人心里就瞬间浮现出两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
吴夫人不禁暗道,这根本就是自己吓唬自己,那两个人早就死了,如何还能上堂作证……
只不过,吴夫人的强装镇定没能维持多一会儿。
下一刻,当陈姨娘和卫姨娘活生生站在了刑部大堂之上,吴夫人险些就要被吓晕过去。
目不转睛盯着这两个“死而复生”的人,吴夫人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摇晃,心中思绪亦烦乱至极。
这两个贱人竟然还活着!
吴夫人万般后悔,当初不该心慈手软,未能当机立断结果了她们,更不该听信陆清容的劝说,将“身染恶疾”的两个姨娘送去她陪嫁的庄子,还把后来传回的死讯当了真!
事已至此,补救是来不及了,吴夫人唯一剩下的一丝侥幸,就是这俩人并不知道真正的内情。
当初她之所以存了灭口的心思,只是因为事发那日,这俩人一直都在靖春堂,亲身经历过姜夫人“发病”以及小厨房着火等事件,事后又曾经在下人面前散布过一些模棱两可的猜测,让吴夫人对她们有了忌惮。
实际上,吴夫人以为她们最多也就看出了一些蛛丝马迹,不可能猜中内情,于是当年只是狠狠威胁了一番便罢。
然而,眼前的事实,再次给了她一个当头棒喝。
陈、卫二人的证言。竟然不只是猜测,而是与刚才那些药渣直接相关!
这两个人居然赶在自己毁灭证据之前,将那些药渣从小厨房带走了!
原来,刚才那些药渣,并不是作假!
转眼的工夫,这些“无关痛痒的假证据”和“仅凭猜测的证人”摇身一变,全都成了货真价实的人证物证……
吴夫人的心瞬间沉入谷底。
陈、卫二人还在讲着她们拿走药渣的详细过程。以及当日的所见所闻……一切都合情合理。挑不出破绽。
吴夫人已然无心再继续听下去了,满脑子都在想着自己改如何应对。
此时此刻,只见她双眉紧锁、面如死灰。刚才的气势早已消失殆尽。
陆清容和蒋轩见了,不喜不悲,只是神色平静地等待最终的结果,仿佛仪式般的恭敬。
对蒋轩而言。眼前的一切,重点并不在当年罪孽深重的恶人。也不是看到恶有恶报的痛快,而是对逝去多年的姜夫人的怀念和尊重。
最好的怀念,莫过于将她多年的言传身教落实到自己的行为之上。
而最好的尊重,莫过于让当年的真相大白于人前……
然而。吴夫人纠结过后做出的反应,还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是我干的。”
简单到只有四个字,却让在场众人都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孙一鸣第一个反应过来。问道:“吴夫人……可是认罪了?”
“是。”吴夫人语气格外淡然。
这倒是让孙一鸣难免有些疑虑,担心其中有诈。继而又问:“所认何罪?”
“景熙二十年,派人去清潭寺,谋害姜夫人未遂,两年前,又再次派人过去灭口。”吴夫人言简意赅。
就在众人以为她是在避重就轻之时,吴夫人的目光扫过面前托盘上的药渣,狠狠叹了一口气,接着道:“还有这味药,也是我加进去的。”她冷笑一声,挑衅意味十足,“那次就没再未遂了!”
陆清容对她这种态度深感厌恶,不由担心地向蒋轩那边看去,见他神色如常、未曾动怒,方才放下心来。
既然吴夫人已经认罪,这案子自然没有再审下去的必要。
孙一鸣很快下令,将吴夫人暂时关在刑部,事关重大,需要等候圣上最终的裁决。
如此快速审结,吴夫人竟然痛快认罪,一切来得太突然,陆清容直到坐上了回府的马车,仍有些不敢相信。
想来想去,陆清容还是开了口:“恶人落网,本该是件大快人心的事,为何我总感到有些怪怪的……”
“哪里怪怪的?”蒋轩问道。
“吴夫人开始一口咬定母亲就是病逝的,坚决否认有人加害,这有点不像她往日的作风。依照她一贯的做法,早该变着法子栽赃陷害,或是找个替罪羊,将罪名扣在别人头上了。”
“还有后来,陈姨娘和卫姨娘出来作证,她竟然也不狡辩,直接就认了,半点强词夺理都不曾有。”
“强词夺理又能如何?”蒋轩提起吴夫人,颇为不屑,“人证物证具在,随她如何狡辩也难脱罪。”
陆清容勉强点了点头。
尽管吴夫人如此痛快认罪,显得有些反常,但总归证据确凿,倒也算说得过去……
只是在陆清容的心中,还是有些细节之处难以想通,毕竟与大局无碍,她也不愿再讲出来扰乱他人。
马车之中一阵寂静。
蒋轩面色仍带着些许惆怅,或许是旧事重提,让他感怀亡母所致。
陆清容亦没再开口,接着刚才的思绪,顾自在心中暗忖。
清潭寺一案,与姜夫人之死,毕竟还是有区别的!
陆清容深知,在大齐朝严格的等级划分之下,两个案子的性质有多么大的不同。
清潭寺一案,伤亡人数固然多些,但不得不承认的是,以吴夫人的身份地位,加上当今皇上对靖远侯府荣宠甚盛,最严重的惩罚也就是她自己偿命即可,绝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