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拉着紫鹃,两人逛了半日园子,回到院子里,却见平儿含笑坐在厢房,一面品茶,一面与采薇、雪雁叙话,一副和乐融融的景象。
见黛玉进来,平儿忙搁下茶杯,含笑相迎,道:“姑娘回来了。”
黛玉解下披风,打量着平儿,愕然道:“如今府中正忙,你怎么有空过来?”
平儿莞尔一笑,答道:“方才奶奶将紫鹃的卖身契找出来,特意吩咐我给姑娘送来。”说着,从衣袖中抽出一张纸,递给黛玉。
黛玉轻轻颔首,伸手接了,面上笑靥如花,温婉地道:“这可多亏凤姐姐想着,待会儿平姐姐回去,代我道声谢罢。”
平儿忙应了下来,侧头看着紫鹃,笑道:“你这蹄子真有福气,跟了林姑娘这么好的主子,将来必定能有大造化。”
紫鹃盈然微笑,面上浮现出一丝浓浓的欣喜和满足。黛玉拉住平儿的手,轻柔一笑,打趣道:“平姐姐若看得起我,我去找凤姐姐,将你也讨过来,可好?”
平儿听了,也玩笑道:“很好,就是这样罢。不谈别的,就拿茶来说,林姑娘这儿的茶,是新采的贡茶大红袍,比我们那儿的不知香多少。我若跟着姑娘,也能享福了。”说着,端起案几上的茶杯,抿了一口,又接着道:“这茶名贵得紧,姑娘哪里得来的?”
采薇听了,微微一笑,神态自若地道:“是韩府的夫人给的,平姑娘若是喜欢,拿些去品吧。”说着,侧头瞧了瞧黛玉,眼睛轻轻一眨,方起身进房取茶叶。
黛玉自是会意,明白东西是从水涵处拿来的,念及水涵的心意,双颊不由自主地泛上一抹嫣红,清妍娇丽,压倒桃花。
平儿寒暄几句,走近黛玉,压低声音道:“奶奶有几句话,让我转告姑娘。昨儿个姑娘走后,太太将奶奶遣出来,与宝姑娘一同,拉着袭人,说了很长时间的话,不知想干什么。林姑娘,你小心一些吧,她们必定不肯善罢干休的。”说完这些话,便起身道:“出来得久了,也该回去了。”接了采薇递过来的纸包,含笑道了谢,脚步声轻盈地去了。
待她离开后,黛玉出了片刻神,方将卖身契交给紫鹃,含笑道:“这是姐姐的东西,姐姐收着罢。以后,姐姐便自由了。”
紫鹃伸手接过,敛衽行礼,含泪道:“多谢姑娘。”
黛玉拿了手帕,给紫鹃拭泪,叹道:“好端端的,怎么又哭了呢?”
紫鹃听了,忙收了泪,拉住黛玉的手,恳切地道:“紫鹃不过是个丫鬟罢了,姑娘这般相待,紫鹃怎么受得起?今后,紫鹃一定要长长久久地守着姑娘身边,尽心服侍,稍稍报答才是。”
两人正叙话之际,突听得珠帘响动,黛玉抬头看时,便见宝玉一身华衣,匆匆而入,面上隐约带着一丝怒气。
黛玉也不在意,依礼让座,淡笑道:“二哥哥来了,有什么事吗?”
宝玉微微颔首,快步行到黛玉面前,急急问道:“林妹妹,你为什么要打袭人?”
黛玉敛了笑意,闲闲地拨着手上的蓝玉戒指,云淡风轻地道:“怎么,袭人找二哥哥告状了吗?”
宝玉摇了摇头,飞快地道:“她没告状,昨晚上她回来,提都没提这件事情。今儿个她没上来伺候,我去瞧她,见她正在床上抹泪,脸上有个巴掌印,神情憔悴,竟没吃晚饭呢。我再三追问,袭人才哭着将事情说了一遍。”说着,侧头瞧着黛玉,眉心隐约有怒气,忿忿地道:“袭人素来殷勤细心,待妹妹也极好,妹妹,你怎么能打她呢?妹妹这个样子,未免有失身份。”
黛玉听了,笑了一笑,不紧不慢地道:“怎么?二哥哥为着袭人,来我这儿兴师问罪吗?二哥哥可真是怜香惜玉呀。”说着,抬头看了看宝玉,声音清冷如寒冰:“袭人光说是我打她,自己没说原因吗?”
紫鹃瞧了宝玉一眼,接着道:“我们姑娘的为人,二爷还不清楚吗?姑娘出自大户人家,知书达理,在这儿住了好几年,待我们这些丫鬟,素来都是客客气气的,甚至以姐妹相称,何曾对人恶言相加?”
紫鹃冷笑了一声,声音转高,带着一丝深深的恼火:“二爷再不懂事,也该明白我们姑娘出自名门,矜贵无比,便是寄人篱下,也不是能让人随意糟蹋的。袭人那蹄子,到处散播流言,说我们姑娘的闲话,昨儿个又将我们姑娘叫去,帮太太算计姑娘的银子,一点儿都不明白自己当丫鬟的本分,这样的人,不该教训吗?我们姑娘父母双亡、身世堪怜,她竟做出这样的事情,欺负一个孤女,这般黑心,不怕天打雷劈吗?”
雪雁摇了摇头,冷笑一声,道:“紫鹃姐姐说错了,像袭人那种人,还有心吗?”
宝玉见状,呆了一呆,默默出了半日神,方问道:“袭人说妹妹的什么闲话?还有银子,是怎么一回事?”
紫鹃听了,冷笑道:“罢了,这些事儿,我也不想提了,二爷,你还是去问问你那金尊玉贵的袭人姑娘罢。反正二爷只相信她,将她当成金珠宝贝,我们的话,二爷怎么听得进去?时候不早了,我们姑娘该吃午饭了,请二爷回去吧。”
宝玉愕了一下,满脸失望,撇了撇嘴,方悻悻地走了,神情极是落寞。
紫鹃看着他的背影,眉心深蹙,脸上漫上一抹深深的忧色,幽幽道:“袭人那蹄子,最是能生事,竟能遣宝二爷来责问姑娘,千万别再闹出其他事儿。”
黛玉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