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我俩捆到一起,打了个死结,我跟陈棉背靠背绑着,除了喘气,啥都干不了。
那大胡子拿刀在我面前比划了两下,又跑到陈棉跟前,“我瞧这小子细皮嫩肉的,肯定从小娇生惯养,你说说,他家是做什么的?”
次奥,不是在陈棉那里吗,怎么又跑到我这里来拿刀吓唬人了,我说什么,难道说陈棉家是长陵城首富,跟他爹去要钱吗,这样说我就能活命?
还没想好怎么开口,陈棉已经抢着回答了,“大爷,那位公子从小有病,口不能言,耳不能听,你有什么话,直接问我就成。”
还真够意思,我当下感激涕零,又不能立刻表现出来,双唇紧咬抑制住心里的无限澎湃,回头我请你吃西瓜。
只听砰地一声,接着就是陈棉哎吆的惨叫,后背冷汗淋漓,这胡麻子不会来真的吧,老天爷,我还没娶妻,我还没见苏绣宋之书最后一眼,宋婉还没出嫁呢,我都当舅舅了,我还没见过我的大外甥呢,阿弥陀佛,我心里嘀嘀咕咕念了几十遍的咒,最后一张素净的脸对着我笑,次奥,我还没有见到他最后一面呢,我还没看见苏贤汝娶妻生子呢。
“你小子敢蒙老子,老子在树上听你俩墨迹半天了,还想骗我,就你不老实,再敢胡说一个字,老子送你上西天。”
说完,胡麻子又提着刀转到我跟前,笑眯眯的说道,“我看你长得憨厚,想来不会诓我,你来好好说说,这小子家里是做什么的。”
说什么好呢,说什么能多活一会,手心有东西在爬,陈棉正偷着给我写字。
胡麻子的长刀锃光瓦亮,刀刃还有些缺口,不知道砍什么砍的,他见我盯着那看,也不含糊,张口就卖弄道,“小公子,你是看上我的刀了,还是看上我的刃了,瞧瞧,这个缺口一直没补,还是前几个月一个孙子的脑袋崩的,就没见过那么硬的脑门子。”
我立刻脑补起那画面,血肉模糊,白骨森森,胃里不自觉抽了几下,“胡大爷饶命,我跟他就是一起上过课的,也不知道他家里具体做什么,只是我们在法华寺修行,向来朴素,常年不出山门,受不到风吹日晒,肯定细皮嫩肉,今日住持让我们下山讲学,特意找人做了两身得体的衣服,平常,我们是没有这个钱的。”
我一字一句照着他写的说,腿筛着糠,绳子越勒越难受。
就在此时,陈棉写下的最后一字让我如释重负,我两眼一翻,斜楞楞倒了下去。
装死我都会,更别提装晕了。
胡麻子好像没料到我会有此一招,拿脚踹踹我,自言自语道,“别是吓死了,不值钱。”
“胡大爷,那小公子从小体弱多病,上课的时候就昏倒过多次,他家里穷的也没给他医治过,这会子估计是被你的威严吓破了胆,胡大爷你就放了我们吧,山高水长,多个朋友多条路子嘛。”
他小子说的倒有理,我闭着眼屏住呼吸。
“咱俩做朋友,有什么好处,多条什么路子,难不成让我去法华寺当和尚?”胡麻子极为不屑,那长刀反射的光照得我眼睛愈发紧张。
真没见识,要知道,一般人去法华寺,住持不一定能收留呢,法华寺乃长陵城最大的寺庙,方圆百里之内,更是声名在外,每年前来上香的不知道从山下多远的地方开始排队。
陈员外一直捐助法华寺,住持对他也是多留三分情面,当初陈棉来普贤寺的时候,法华寺住持还来劝说陈棉出家当和尚呢,说难得的好慧根,也不知道从哪看出来的。
“胡大爷,你不是佛门中人,自然不知道其中奥妙,法华寺的吃食一向是好的,里面的采买更是油水丰厚,再说,每年的香油钱都被供奉起来,只等关键时刻才会拿出来用,你说法华寺有钱还是没钱,再者,苦海无边,回头是岸,胡大爷,这烧杀抢夺的营生,你还能做多久,难道老了之后还是提心吊胆,浑浑噩噩?”
“这个还轮不到你一个毛头小子来指指点点,我胡麻子,有一天过一天,少拿那些骗人的话来唬我,小子,我看你满肚子花花肠子,不让你吃点苦头,你是不会说的。”胡麻子这是要动真格真的,我还跟他绑在一块呢,要杀要剐的起码先把我们分开再说,到时候跑都跑不动,还得拖着他一起。
陈棉冷笑,“没见过世面的,叫你胡大爷那也是抬举了你,小爷我今天把话就撂这了,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你当我没杀过人啊!”次奥,我相信你杀过人啊,胡麻子,你可别开玩笑,我虽然一直闭着眼睛,心里却是比陈棉还着急。
胡麻子似乎在我身上翻来覆去找什么,苏绣说过,我的身子,寻常人是翻不得的更何况,他一个糙老爷们,于是我突然呛了一口气,剧烈咳嗽了几声,又缓缓地醒来,那迷离的小眼睛,也是把胡麻子弄得摸不着头脑。
“你大爷的没死啊。”胡麻子手里拿着几两银子,还是我下山的时候带的包袱里的,又掏出那封碎了的信,两个指头捏着摆在我面前,只冷冷的说道,“念!”
原来胡麻子不认字。
这陈棉写给思思姑娘的情诗,我怎么张口念得出来,好歹在山上学了几年字,于是我数了数字数,信口拈来。
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隔座送钩春酒暖,分曹射覆蜡灯红。嗟余听鼓应官去,走马兰台类转蓬。
我念完,陈棉低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