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他死了……”亢正面上闪过一丝懊恼。本来以为趁着这个机会能在无衣公主面前立个功什么的,谁想却让刺客毁了。不过好在无衣公主没事。
“嗯……”秦无衣的注意力已经被手中的弯刀吸引。这是一柄一肘半左右的弯刀,形似半个圆月,上头刻制的花纹一边是猛虎嗅花,一边是睡莲托月,精铜打造倒是有那么一种奇特的味道。
它的刀口自半月这头到那头都非常锋利,若真被这刀划了一下,恐怕真有一丝剔骨的风险。
亢正搜遍那刺客全身,搜出一只巴掌大小的桃木腰牌,上头一面同样镌刻着猛虎嗅花,另一边是睡莲托月,同那弯刀应该来自同一个地方。
秦无衣皱眉,恒渊大陆五洲十国,江湖朝堂纷纷攘攘,而拥有这样暗记的,只会是一些奇怪的江湖阻止甚至是朝廷的秘密组织。杀手,这样一个动荡不安的年代,并不少见。
“公主既然无事,微臣告退。请公主早些歇息,明日公主便要出嫁了,注意休息。未来一两个月都将舟车劳顿,辛苦公主。”亢正朝秦无衣猛地一抱拳,带人扛了刺客的死尸撤离--还要向秦朔汇报去。
这也将是亢正在秦无衣出嫁前最后一次在秦宫当值。因为明日,秦无衣出嫁,他也将作为随行护送将官出行,一直将秦无衣送到秦泱同天黎交界的青城,他的任务便可算完成了。
秦无衣才不管什么出嫁不出嫁,脱了衣服打了呵欠便呼噜呼噜睡着了,整一个没心没肺的模样。
而此刻绿萝宫中,灯火通明,秦绿萝半点也睡不着觉,搅得整一宫的人也都没法儿睡。
秦绿萝挑拣着王后送来的钗环首饰喜服等物。但见金银珠宝玛瑙翡翠各色装饰的首饰琳琅满目,锦缎绸丝赤橙黄绿青蓝紫各色布料制成的美服摆了整整大半个宫殿,耀得那烛光都好像添了七彩之色。
然而秦绿萝的脸色却还是郁着,她的眉头却还是皱着,挑挑拣拣看看这件看看那件,好像都不满意。
“你们说,秦无衣那个贱人为什么不去死,为什么不去死!”忽然不知想到了什么,秦绿萝猛地一撩手,撂倒一整排衣物,“咣咣当当”一路响开去,紧张得殿中的侍女太监们大气都不敢出。
“说啊!为什么!”秦绿萝抓起一套烧蓝首饰便砸向一个小宫女,尖利的钗尾划过那小宫女的脸,顿时撕开一道小口子,淌出了些血迹来。
那小宫女正要伸手去捂发疼的伤口--
“不许动!”秦绿萝指着那宫女极尽威胁地喝止。那宫女只好咬了咬嘴唇,放下了微微发颤的手。脸,对于一个女孩儿来说相当重要,何况这宫中生活的女人。
秦无衣看着那宫女脸上一笑道伤口,却笑得很得意。然后她眼中精光一闪,招招手让雪竹过来。
彼时雪竹的手被秦无衣划伤,至今还没有好。自打那件事情以后,雪竹一方面将秦无衣恨得更惨,一方面也同秦绿萝更加生分了些--手,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也很重要。何况雪竹向来自认为会抚两首曲子的,总是在无人的时候偷偷地拿秦绿萝的琴来弹。
“公主,何事吩咐?”雪竹小心翼翼地问道。
秦绿萝勾唇一笑,一个诡异的弧度。
次日清晨,秦无衣早早地被叫了起来。别看小琴平时看起来懒懒的,到了关键时刻竟然毫不含糊。凤冠霞帔早早地备下,要带的东西也早就准备好了,来了人让抬出去。
而秦无衣这头眼睛都还没完全挣开,小琴一双巧手已经将秦无衣一头乌黑的长发扎了个漂亮而不累赘的莲锁髻--但见小琴巧手同小梳子翻飞,三下两下秦无衣的头上便开出了一朵朵奇异的莲花,最后别上晶蓝色的蝶状翠钿,簪上精致而清雅的玉茉莉簪,前额一圈金莲抹额,前发簪了一对五凤簪,最后戴上七凤金冠,披上红盖头,日头也已经渐高了。
秦无衣是被一阵忽如其来的喜乐吵醒的,彼时她还在打着瞌睡--连日来为了给秦朔赶油画,她已经多日差点熬夜到天亮。
而现在,她要被牵着去拜别她亲爱的父王了。走出生活且折腾了十三年将近十四年的紫微宫,透过鲜红的盖头,秦无衣回头看了一眼,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语言去形容自己的心情。
这样的心情在看见她的父王秦朔的时候,变得尤其强烈。好像她从来就没有好好地看过的父王,在她出嫁的这一刻,忽然变老了。
他鬓边悄然冒出的白发,同她刚来到这个世界时候的英姿飒爽,已然是两种风格。好在岁月在他的身上留下的痕迹,除了这些白头发,还有更加沉稳的气度和沉着的运筹。
秦朔换上了隆重的吉服,上头绣着的龙似乎比平时都要逼真。然而秦朔的神情,却比平时还要和蔼。他笑着将由衷拜倒的秦无衣扶起。
四目对接的时候,他那永远像大海一样包容深邃的眼神瞬间将秦无衣包裹,秦无衣忽然从那眼中看到她自打出生以来一次又一次胡闹之后,都是这个满是包容的男人在她身后处理烂摊子。
那一次又一次的疼爱,不论是可见不可见,她身为一个胎穿少女,心智早比一般人成熟,且因上辈子是个孤儿,对这份浓而厚重的父爱,忽然之间她有些不知怎么割舍。
她几乎要永远离开这个男人到一个更加陌生的环境去生活了--那种活生生要从身体里割去一块肉剜去一块骨头的痛,让平时总是嘻嘻哈哈的秦无衣都